宋矜沉默了片刻,看向他。
少年急促地呼吸。
思忖過後,宋矜問道:「你真要見謝先生?」
少年點頭,說道:「我有滿腔疑惑,想要請教謝先生。」
宋矜又問:「你不怕?」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道:「宋娘子都不怕,我亦不怕。」
陳生被女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撇開臉。
但是他確實是這樣想的,宋娘子生得那樣纖細蒼白,說話的語調又徐緩冷清,是個風吹都禁不住的弱女子。
她這樣的弱女子,都敢來山匪橫行的宣化縣,都敢孤身來見被扣押的謝先生……他是年紀不大,可他知道數任知縣如何死在山匪和自己人手裡的。
這些聽起來血腥的規則,他很熟悉。
生長在宣化縣這個山匪窩裡,這是個簡單粗暴的道理,他天然就能想明白。
陳生知道,謝先生得罪了人。
「朝廷」要查謝先生,幾乎等於「自己人」要殺謝先生。
陳生以為,宋娘子會問自己為什麼不怕。但眼前的女郎只瞧他一眼,漂亮的眸子裡光華隱隱,只溫聲道:「跟緊我。」
在他還在發愣的當口,宋娘子已經進去了。
陳生連忙抬腿跟上,走入驛站。
驛站老舊,荒廢多年。
坐在裡間的官兵趾高氣昂,一面吃酒,一面對著地面指指點點,「還不快些出去買毯子,將地面都鋪上!」
「官爺。」驛差不敢得罪人,耷拉著肩膀,小聲地哀求,「地毯不便宜,銀錢小的一時間也拿不出來……」
為首的官兵睨他一眼。
冷哼了聲,丟出塊銀錠子,呵斥道:「還不都出去,將毯子買來!」
驛差接過銀子,卻仍苦著張臉。
也不知道這位何大人有什麼癖好,非要下榻的地方鋪滿地毯,否則便無法安歇。
即便是不缺銀子,這麼大的地方得買多大的地毯?
他一個人跑遍了整條街,就算是買到了足夠大的地毯,一個人也沒法搬回來。
思來想去,只能自己先去買好。等回頭再折回來,求爺爺告奶奶地讓所有驛差幫忙,一起搬回來鋪好。
驛站內鬧哄哄、亂紛紛。
宋矜甫一進去,便引得眾人朝她看過來。
「宋娘子。」何鏤坐在裡間吃茶,高高在上地冷嗤了聲,「來得倒是快,只是案子未定,不能探親。」
陳生一顆心陡然吊起來。
見不到謝先生,怎麼確保謝先生的安危?
「律法裡,似乎沒有這條。」宋矜只說。
何鏤瞧著她,意味不明一笑。
他將茶水推到宋矜面前,說道:「許久不見,宋娘子還是這般熟讀律法,叫何某佩服。」
這話毫不遮掩嘲諷,令陳生都有些慍怒。
然而他身前的女郎面色如常,她沒有接那杯水,只淡淡瞥他一眼。
陳生被這一眼看得陡然緊張起來。
他四顧周圍,驟然聽見遠處的響動,不由留意過去。
本該分散在四處的驛差們不知道為什麼,聚在門口,鬧哄哄地朝外走去。為首的驛差彷彿是求人,好聲好氣地說道:「所有人都幫我這回,晚些請你們吃酒,一起出去將毯子拿回來……」
所有驛差都出去拿東西?
那驛站內看守謝先生的,不就只剩下何大人的人?豈不是想做什麼都行。
陳生驟然明白了什麼。
他趁著宋矜穩住何鏤,轉身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