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表面,還有一行小字“屬於天文館愛崗敬業好市民汪先生”,應該被人一遍遍用手摩挲過。邊緣染了血。
他有些記不起這枚勳章背後的故事,繼續往下挖。
泥土一點點下陷,他挖到了一條小兔子發繩。他怔了片刻,依然想不起它背後的故事,它的主人應該在離他很遠的地方了……
泥土一點點往外撥著,挖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
一條十字架吊墜,帶著雪的氣息。
一顆檸檬糖果,彩紙反射著七彩色的光芒。
一個黑鳥雕塑,表面光滑,像是被人撫摸了很多遍。
一株太陽花,金燦燦的,有陽光的味道。
一顆番茄,水潤新鮮。
一枚春心餅,即使沾染了泥土,仍然散發著香氣。
像是一隻尋寶的巨龍,蘇明安一刻不停地往下挖著,挖出各種各樣的物品。
笛子、白鳥的屍體、蓮花、冰塊、銀杏葉、咒火花、紅玫瑰、騎士劍、鬱金香、紅寶石項鍊、羽毛筆……
最後,他的手指頓了頓,望見了一臺立於泥土上的龐然大物。
……他是怎麼挖出一臺鋼琴的?
他怔神地望著這架鋼琴,忽然聽見了呼喊。
“——神明大人!”
這聲音有些陌生,應該是穿越者們的聲音。他們總會崇敬地呼喊他的名字,然後轉身離開。他所能做的,唯有一遍遍拿起筆,劃掉他們的姓名。….
他轉過頭,本以為會看到一群燦爛耀眼的笑臉,士兵們會露出最真摯的笑容——
然而,他只看見了漫山遍野的墳墓。
鑰匙、平安符、長命鎖、相片、貝殼手鍊……這些東西堆疊在他的身後,如同一座座凸起的小山。他茫然地注視了一會,那些呼喚他的聲音仍在傳來,從這些“遺物”中傳來。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聽到這些聲音——他們為文明而死,而自己是文明的神,那麼他理應聽見他們的悲慼。
……原來已經這麼多了。
他駐足了一會,從最高的姓名牌開始,緩緩地埋進土裡。原本被他撥開的泥土,一點點重新被他埋了回去。樓月的笑鬧、蒸汽的鳴笛、魔女的嘆息、現世的哭喊……隨著逐漸落下的大雪沉澱於地下。
逝者見不到歲月的終點、方舟的終末,他們所見的唯有最後的黃沙、戰場上的酒與劍,以及蘇明安指縫之間一點點落下的泥土,落於他們不存在的髮梢。
蘇明安埋它們的時候,偶爾會被回憶觸動,想起遺物的主人。於是他會小聲地與遺物說話,聊起短暫的相處時光。儘管這些人視他為不可冒犯的神明,卻有零零星星感動的事。
“……”
“……”
他自言自語了好一會,聊起天世代0年的雙神凌空,聊起天世代1年的時空穿越,天世代2年的審判,天世代3年的感謝信活動……
直至一陣風颳過。
他埋葬了所有東西,包括十字架、黑鳥……甚至那架鋼琴。埋鋼琴時,他注視著漸漸下沉的泥土,有一種感覺——他彷彿在埋葬他自己。
駐足許久,遠方升起一小片朝陽,雪停了。
他的耳邊,再沒聽到任何聲音。
人們彷彿在陽光升起的這一刻,靜靜在地下睡了。
……
當他醒來時,他看到了一柄利刃。
一位英俊的青年坐在床旁,拿著一柄利刃,抵在他的脖頸上。青年耳邊的紅藍色耳墜輕晃,血紅紋印在青年的面板上閃著光芒。
是薛啟夏。
蘇明安平靜地望著薛啟夏。他不知道薛啟夏是開了什麼玩家技能闖進來,也不知道薛啟夏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