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還有那麼漫長美好的萬生萬世,壽比天齊,卻在這一年,就將自身的悠長歲月……徹底斬斷,截止在這一天。
只為了……
護住他的神明……不。
護住他的孩子。
他一直都在,試圖護住他的孩子。
鮮血從心口蔓延,言靈逐漸轉移至離明月的身上,他的位格雖高,卻沒有抵禦手段,疊影詛咒之中的“無知無覺”,會放大至極限。
也就是說,
他會變成真正的霜雪……永恆的植物人。
“多……笑。”離明月輕輕說,嘴邊流出血。
“……教父。”蘇明安望著眼神逐漸渙散的離明月:“……為什麼。這是,什麼意思?是……死嗎?”
祂仍無法理解這是多大的犧牲,只隱隱感覺……好像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即將逝去了。直至此刻,祂才意識到白髮人身上那積蓄千年的、刻骨的孤獨。
以往祂能回應,能承諾著記住對方,但如今……祂只能平靜地注視著對方臉上的微笑,心中只有蒼白的荒蕪。
“我笑不出來。”蘇明安茫然地說,越來越多的眼淚從祂的眼眶落下。這並不是難過的眼淚,只是某種生理性反應。
就像是……
他心中的那個十九歲青年,在哭。
青年在心中無數次掙扎,試圖制止這種獻祭,可是被死死壓在神性深處,滿身創痕,無力掙脫。
他瘋狂地嘶吼著,卻被一次次壓回去,只能望見時間之戒逐漸刻上新名。
……憑什麼。
為什麼。
憑什麼他自己的選擇……要別人替他承擔代價?
為什麼……這些人總是這麼固執?
以至於反應在蘇明安臉上,只有沒有意識的淚。
但教父並不在意祂的冷淡,只像如願以償一般,抬起手,觸控祂冰冷的臉頰,平靜地拭去祂臉上的淚。
一寸,一寸,動作溫柔。像為即將上學的孩子整理衣冠。
青年茫然地回望著。
白色的眼瞳中,有且僅有蘇明安的身影。
“那就,少哭點吧。”他目光渙散地望著蘇明安:
“明明不救你,讓你失去自我,從此成為最強大的神明,是舊日之世文明的最優解。”
“但我,居然還是來救你了。這是很愚蠢的舉動,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了你的人性,並不理智。”
“可我終於能明白一些……”
清冷的聲音,一點點含了笑意,低了下去。
“……他小時候所說的,‘理想化’的天真了。”
他好像終於明白一點……蘇文笙最後的殘留的、單純的快樂了。
是男孩的影響讓他站了出來,選擇了一條理想化的路——寧願降低文明生存率,也要保全蘇明安的“自我”。
相信蘇明安未來的……無限可能。
為此,他放棄自身長達千年萬年的未來、壽與天齊的漫長歲月。
在最後,言靈尚未生效時,離明月聊起了許多事。
他捂著蘇明安的手說,不冷了,不會再冷了,孩子,從此以後,就有春天了。
然後他說起,生命中,他曾無數次見證過大雪。京城的雪,飛艇的雪,島上的雪……卻沒有一次雪,比今天更暖。
他說起,那還未安置好的教堂、教士們尚未整理好的書籍、爐子上暖著的一壺桃花酒、尚未寫完的福利院名單……說起蘇紹卿小時候,比任何人都活潑。說起那夜濃重的霧,他抱著沉睡的青年,一步步走上樓閣,親手將鐵鏈拷在青年手腕上。還有那他們尚未實現的大同盛世……
說起稻亞城那些乖巧的女學生、總是不修邊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