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又流走一年。
第二年生日、第三年生日,他們都打了一整晚的電話。
除了生日快樂之外,什麼都沒有多說。
蘇珊對顧春回說,真正想見你的人不論遇見什麼阻礙都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顧春回想了想,對蘇珊說,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清楚,在沒辦法對對方負責的時候,不見面才是對對方最好的方式。
十七歲的顧淙也可以在學校裡當著所有人的面拉著她就走。
十七歲的顧春回可以跟著他,一路不回頭。
但是十八歲的顧淙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十八歲的顧春回也不會。
他們長大了,長大到終於發現所謂的容身所不過是提供給有能力的人。
可是他們沒有,他們有著對抗世界的決心,卻沒有對抗世界的能力。
大四剛開學的時候,顧春回又接到了林鄉雨的電話。
林鄉雨對她說,她和顧程嚴離婚了。
林鄉雨說,糾纏這麼些年,她有些累了,累到對顧程嚴的愛意已經消磨乾淨只剩下兩看生厭了。
她說,她想試著去過自己的人生了,這一種人生裡,只有她自己,到處走走看看,嘗試從前沒有過過的生活。
她說,她去了雲南,在那裡住進了一家民宿,民宿老闆娘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她總喜歡在午後笑著點上一根菸同住戶聊著自己的那些往事,老闆娘遇見過錯的人,經歷過兩任死去的丈夫,一個是被前妻殺死的,另一個是被兒子殺死的。
老闆娘店裡掛著一個很有意思的牌子。
——看見陽光了嗎?
——聽見風聲了嗎?
——感到自由了嗎?
——我聽見,你說是。
林鄉雨問老闆娘這是什麼意思。
老闆娘說,她的繼子,渴望陽光,喜歡觸控風,想獲得自由,她時常想起他,索性把他寫在牆上,讓所有對此感興趣的旅客都來詢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於是,她便有了可以重新提起的機會。
她可以說,那個少年啊,他叫張是,是一個她很難忘記的人。
林鄉雨對顧春回說。
媽媽希望你們,能看見陽光、感受風聲、享受自由。
“我是把你們帶來這個世界的。
但世界是你們的。
你們是自由的。”
這一年,蘇珊接到了顧雲志的電話。
顧雲志對她說,蘇珊,我是真的喜歡你。
“一直以來,我喜歡的都是我媽希望我喜歡的。
小時候希望我喜歡奧數,所以我抱著我爸的大腿說我想上奧數班。
她希望我懂事,所以我會學著電視裡給我爸端水說爸爸辛苦了爸爸洗腳。
很可笑是不是,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正確的,麻痺自己不讓自己去想這種行為和討好沒有任何區別。
我渴望被愛,渴望被肯定,我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所享受到的、所能看見的,都是我媽帶給我的,如果不是她,我沒辦法來到這個世界。
我以為這樣是對的,但是因為你的出現,我發現,原來所有我自認為孝順的事情,都好像是在贖罪。
我像是在對她說,媽媽對不起,我不該出生,不該打亂你的人生,不該讓你一步步墮落成讓你自己都厭惡的樣子,不該讓你懷有希望以為總有一天能從不能提的某某某變成名正言順的存在。”
蘇珊聽出不對勁,她從床上站起身,打斷他,“顧雲志,你在哪裡?”
顧雲志沒有回答她,而是笑著繼續對她說。
“可是蘇珊,我很累啊,我開心不起來,我不夠優秀不夠聰明不夠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