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輕輕一碰,小姑娘手上握著的簪子便鬆鬆掉到被面上,不多時,便不知道翻到哪兒去了。
祝辭眼中神色深而暗,面上依舊是清冷自持的模樣。
見她難受,祝辭動作繾綣,緩慢撩開她額上汗溼的發,低聲道:“念念。”
柔蘭哭得一塌糊塗,心中恨恨,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她被逼出了惱意,惡狠狠地看著他,“我……殺……”
說的話雖然兇,聲音卻是輕顫顫的,好似沒了力氣軟綿綿的貓,連利爪都收起來,只瞪著眼睛恨恨看著他。
分明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祝辭已經低聲道:“好。”
他凝視著她,眼中夾雜著偏執與截然相反的繾綣。
不需要她說出口,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柔蘭並沒有意料到他答應得這樣快,被水洗過的杏眼微微睜大,倒映出他的影子,隱約有些怔然,是聽了他的回答後反應不過來的自然反應。
她知道二爺聽懂了的。
她雖然沒有說出口,可他看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了她想說什麼。
那他既然知道了她的惱恨,為何答應得這樣快?
見她愣怔,祝辭的視線便凝在她臉上,片刻後略暗了些。
——小姑娘散著發,額邊的發悉數被汗水浸溼,眉眼卻生動得不可思議,含嗔含怒瞪著他。
即便如此,此時她瞳孔裡也滿滿的皆是他的影子。
這句話浮起的一瞬間,他心中湧起莫大的愉悅。
不管如何,至少此刻她眼裡是他。
都是他。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
屋外始終沒有動靜,也一直沒有人回來。
柔蘭貼著被褥睡了很久。
直到她覺察到隱約亮起的燭火,才勉勉強強睜開眼睛。
屋門緊閉著,看不出外面天色是黑是亮。
她才醒來,一眼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蹙眉眨了眨眼,視線移過去,看見身旁的人,不久前混亂的記憶湧進腦海,她登時僵住,往床帳裡退了些,瞪著祝辭,眼裡又浮起霧氣,一聲不吭地就要掉眼淚。
若是從前,小姑娘起來時都會叫二爺。
今時今日不同,她一聲不吭,滿眼倒像是想殺他洩憤。
祝辭倒是不在意,淡淡看著她。
“還難受嗎?”
“你閉嘴!”柔蘭立即道。
這句話本該是很兇,喝止的語氣才對,可她說話中氣不足,前不久還哭了,因此聲音倒更像軟綿綿的撒嬌,沒有半點兇惡的感覺。
柔蘭正在氣頭上,想不了其他。
因此,這三個字出口後,過了一些時間,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抿住了唇,惴惴地看著他。
她好像從來沒對二爺這樣說過話。
還是這樣不敬的話。
心中浮現這句話時,她有些忐忑,但那些忐忑很快便消失了,臉色沉下來。
——不敬就不敬。
柔蘭沉著小臉,想起不久前自己掉落在床裡頭的簪子,現在不知道被翻到哪裡去了,她想著,捂緊了身上的被子去翻找。
才略微直起身子,想要到床帳角落裡去尋找簪子,卻感覺背後倏地一涼。
她臉色一變,立即惶惶轉過頭。
果然,祝辭瞧著她,雖然沒有說話,可視線卻沒移開。
柔蘭登時又氣又怒,坐回去,一時間膽子大了,猛地把被褥一角拉起來,惡狠狠地摁在他那張俊臉上,見他的臉被擋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了,她才坐回來,朝四周看去。
她找了有一陣子,最終才在床帳的夾縫裡找出了那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