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六年十一月庚辰日,趙頊頒發詔令,左正言監察御史李常為左司諫知壽州。
訊息一傳出,頓時朝廷上下大譁。
雖然說李常這次不算是貶謫,而算是升職了,從左正言身為左司諫,升了一階,而且獨領一州,比他的前任蘇軾的待遇都要好。
但是這個時機不對。
他才剛剛上請罷市易法一書,立即就被外派到州縣上面去,這裡面的意味難道還不夠清晰麼?
不過趙頊還是留了餘地的,李常的升職透露出一個資訊,就是趙頊並不想和保守派撕破臉。
這一次趙頊的意思是,李常要破壞新法,所以朕不能容他,但作為言官,他的做法也沒有什麼不對,所以朕給他升職,也算是彌補他了。
趙頊可能不知道,他這麼一個資訊卻恰恰讓諸多言官都蠢蠢欲動起來。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啊。
諸多言官摩拳擦掌。
他們這些人原本就是有事沒事打兩杆子的脾性,便貶謫對他們這些言官來說不是什麼壞事,而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關鍵是,這被貶謫,還特麼能夠升官,陛下這不就是在告訴他們——趕緊的,朕給你們升官!
嘎嘎,那就卻之不恭了。
當然啦,原本韓琦也是想讓他們上書抨擊的,這下子他們幹勁更大罷了。
第一個上書的是張戩。
張戩可不是什麼無名之輩,他是張載的弟弟。
張載常對人說:“吾弟德性上的優點是吾所不及的。他勇於任事,處身正道直行以及不屈不撓的精神,可與孔子門人中子夏相媲美。”
所謂勇於任事的評價,可不僅僅真的是勇於用事,而是張戩性格更加激進。
可想而知,張戩的奏疏是何等的激烈。
張戩在奏疏裡面,將王安石和趙頊都罵了一遍,罵王安石禍國殃民,罵趙頊識人不明任用酷吏。
聽說趙頊看完之後整張臉黑得跟鐵鍋似的。
然後張戩也被外派去州縣,不過他沒有李常那麼幸運,去了一個上州做了一個通判,官階也沒有升。
看來趙頊是真的怒了。
然而,言官們也怒了啊。
怎麼回事啊您,怎麼就出爾反爾了呢,說好的升職加薪呢,就因為罵你幾句,就翻臉啦!
那可不成!
老牌嘴炮範鎮也出手了。
禮部侍郎、翰林學士兼侍讀範鎮的咖位可不是李常、張戩這等小年輕能夠比擬的,他一出手就讓整個朝堂上下震動。
範鎮說話歷來不太好聽,連仁宗都畏懼三分,更別說趙頊了,他幾乎是指著趙頊的鼻子在罵,其中有一句更是殺人誅心。
【陛下有納諫之資,大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愛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
這裡的大臣,指的自然就是王安石。
拒諫不必多說,呂誨、李常、張戩被貶謫,範鎮認為是王安石的拒諫之計,而且,直接將王安石的變法指責為殘民之術了。
這種指責簡直就是殺人誅心了。
不僅將王安石罵得狗清淋頭,趙頊也討不了好。
雖然句句罵的都是王安石,但重用王安石的趙頊又算是什麼?
昏君嗎?
王安石看了奏疏氣得雙手發抖,趙頊也氣得滿臉烏黑。
但這種重臣,總不好隨意貶謫,趙頊將奏疏留中。
但範鎮什麼人,大宋朝常年罵戰前十的選手,見趙頊不發一言,頓時就怒了,連著又上了四道奏疏,一道比一道罵得很。
王安石終於是忍不住了,親自起草詔書,痛斥範鎮。
範鎮便以戶部侍郎的官職致仕退休。
範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