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辯掃視了一下桌案,上面就擺著《程公神道碑銘》、《唐君墓表》、《張君墓誌銘》、《王公墓誌銘》、《吳公墓誌銘》等數篇墓誌銘。
歐陽辯勸道:“墓誌銘還是別寫了,這事過於繁重了,墓誌銘講究真實可信,你又是個認真的,每次都得反覆核實墓主的所有生平事蹟,看那麼多東西,你眼睛也受不了。”
歐陽修苦笑道:“還是得寫,就像你梅世叔的,我和他這麼多年的朋友,他去了,我當仁不讓得寫的。”
歐陽辯看了一下已經寫了一半的《梅公墓誌銘》,沉默的點點頭。
歐陽修道:“我這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好在你也有出息,老大也結婚了……”
歐陽修低聲似乎在自言自語:“……前晚我正在燈下讀書,忽然聽到一陣聲響從西南方向傳來,我當時吃驚地側耳聆聽,心中暗暗詫異。
……那聲音,初聽時就像淅瀝的雨聲夾雜著蕭颯的風聲,忽然間奔騰澎湃,好似夜間波濤洶湧、風雨驟至;
……又像是金屬相擊發出的鏦鏦聲響,或者是軍容整肅的部隊黑夜行軍,悄無人聲,只有齊刷刷的腳步聲陣陣響過……”
歐陽辯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這是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啊。
歐陽修:“……啊,原來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夏雨到了!”
歐陽辯:“……”
“爹……你就別太傷心了,明天我帶你去城外遊玩,實在不行,咱們就去玉仙樓,據說最近有幾個清倌人……”
歐陽修眼睛一亮:“說的什麼混賬話,兒子帶父親去逛青樓,像話嗎……”
歐陽辯不由得有些慚愧。
“……不用你帶,我自己認得路,記得給我打好掩護。”
歐陽辯:“……”
“哦,對了,梅公的悼詞我寫了好長一段時間都寫不完整,甚至都提不起筆來為好友寫一句哀悼之詞,你……幫我寫一寫吧。”
歐陽修沉默了一會,又道:“梅公的後事我原本應該義不容辭地承擔起來,但我著實有心無力,料理後事的事情你也幫著操辦一下。
梅公一生官卑俸薄,驟然離世,遺下寡妻幼子和年邁的高堂老母,景況蕭條,令人唏噓!……”
歐陽辯輕聲道:“父親你好好休息便是,這些我來處理,我將之前借給他的院子給過戶過去給小世兄,然後給兩個西湖城的店鋪,讓小世兄無憂無慮的長大,至於蔭官的事情,還得父親你去辦了。”
歐陽修總算是露出笑容了,在歐陽辯的服侍下喝了些湯藥,然後沉沉入睡。
至於什麼去玉仙樓的事情,不過是父子之間的打趣罷了,這時候的歐陽修哪裡有心情,就算要去,也得身體好了再去。
歐陽發攜妻子去了杭州,胡瑗去世之後就在杭州住了下去,還沒有回來呢。
父親病了,歐陽辯趕緊修書去杭州,希望大哥趕緊回來。
三哥歐陽棐則是去了狄青那裡學藝去了,倒也不必專門叫回來。
歐陽辯讓二哥歐陽奕和母親照料父親,自己帶上於謀陸采薇,去梅堯臣的府上幫著料理後事。
梅堯臣府上來了不少人,同僚好友等等,但大多都是看了看留點錢就走了,歐陽辯到了,趕緊安排靈堂等諸多事宜。
梅堯臣算是朝廷要員,歐陽辯趕緊寫了訃告讓人送去禮部,之後的定諡號、追封之類都需要禮部去處理。
歐陽修身體不佳,作為死者最好朋友的兒子,歐陽辯責無旁貸,從喪禮開始到結束,都是歐陽辯出面在料理。
等喪禮完成之後,歐陽辯便讓開封府管理房屋過戶的人親自來這裡辦理,將院子過戶給梅堯臣才兩歲的幼子,又將店鋪轉到他的名下,這才算是將所有的事情料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