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了六百三十片磚,其中有兩塊在檢修管道的時候被人不小心砸碎,勉強拼一塊兒放在了原地。”
裴恕微怔,順著她言語向四面看去。
林蔻蔻抄著手,款步往前走著,似乎是要藉由這些言語梳理清楚自己心裡某一種情緒:“碑林裡的石碑按記載曾有四十九座,但□□時候被毀去了不少,現存完整的只有十七座,大多刻的都是佛經。但在東南最靠近牆角的那一座,上面有明代人仿拓的《快雪時晴帖》……”
裴恕聽著,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不再去看寺廟中這些建築,而將目光移回了林蔻蔻身上,卻見她伸手輕輕扶了一把路邊樹幹粗厚的柏樹,又帶著幾分感觸,鬆鬆撤手,繼續往前。
這一剎,分明尋常的情景,卻忽然在裴恕心底濺起了層層波瀾,猶如打翻了染料,浸入水裡,斑斕裡刻上了一縷隱痛。
太熟悉了,她對這座寺院太熟悉了。
可她本不該如此熟悉。
她是林蔻蔻,是數年來制霸上海灘的大獵,風起雲湧的商業戰場上,總有她背後籌謀活動的身影。她該光鮮亮麗,出入那些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會所,或是在上千人的聚集的大會上談笑風生、揮灑自如……
獵場就是她的戰場。
可因為施定青,她離開航向,簽下了競業協議,這整整一年的時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也許在那些遊人散去的午後,她便像此時此刻一般,從寺廟這些松柏、石板、碑林中走過……
數著這些樹,這些磚,這些石碑的時候,她又是怎麼心情?
裴恕竟無法想象。
他有心想要問一點什麼,可話到嘴邊,竟也不知該怎麼開口。
林蔻蔻卻好像已經習慣了,甚至重新走在這片自己待了一整年的地方時,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懷念與寧靜。
但也有一種難以忽視的強烈情緒,翻湧上來。
施定青……
走到臺階前,她看著頭頂碧藍的天幕,忽然笑了一聲,回頭問裴恕:“想喝酒嗎,我帶你下山逛逛?”
裴恕心想,這問的哪裡是他想不想喝酒,分明問的是:我想喝酒,一塊兒下山去嗎?
他凝視林蔻蔻片刻,點頭道:“山下還有地方喝酒?”
林蔻蔻道:“那可多了去了,不過無論山上還是山下,飯館是一家賽一家的難吃,好吃的找不出幾家來。你運氣好,遇到我這地頭蛇,帶你去一家好吃的。”
裴恕便跟著她走。
從寺廟出來,一路穿過已經漸漸熙攘起來的遊人,先向山頂的纜車站點而去。
算是旅遊旺季,售票視窗前排起了長龍。
有工作人員在旁邊看著維持秩序。
裴恕一看這人頭濟濟的場面,就忍不住嘆氣,道:“要不你去找地方坐著,我來排隊買票吧,這看著還不知道要排多久……”
排隊?
林蔻蔻向前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眼底隱約掠過什麼,只淡淡笑了一聲:“不用。”
裴恕有些疑惑。
林蔻蔻拿出手機找電話,本想跟他解釋兩句。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不遠處那名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忽然就看見了她,辨認片刻後,驚喜地叫了一聲:“林顧問?!”
林蔻蔻抬頭,看見他,也有些驚訝:“汪斌?”
那名叫汪斌的工作人員見她還記得自己,露出了滿臉的笑容,直接朝著她走過來:“是我。林顧問你一個月前不是下山去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林蔻蔻跟他似乎也算熟稔,隨口道:“有點事辦。”
汪斌頓時笑起來:“那寺裡的師傅們又要頭疼一陣了。你們這是要纜車下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