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說到死時,紀彥均這麼回答她:“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活久。”
梁文華徹底被紀彥均嚇住,不敢再胡說。
不久後,紀寧芝第三次結婚,兩個孩子改姓紀,過繼給了紀彥均,改口叫紀友生、梁文華爺爺奶奶,當他們叫紀彥均爸爸時,紀彥均心口滯疼,他又想起那個失去的孩子,他的紀衡,他實在受不了“爸爸”這兩個字,然後說:“還是叫舅舅吧,我也不指望你們兩個以後養我,自己成才就行。”
兩個孩子還算懂事,經常在紀友生、梁文華面前活潑亂跳討二老歡心,隨著二老年紀越來越大,漸漸接受了兩個孩子,也接受了紀彥均孤獨到老這個事實。
只是,夜深人靜時,紀友生會說:“聞青不死多好啊。”
梁文華以前忿然,現在看著兒子進進出出都是一個人,逢年過節都要去聞青墳前看看,十分孤單,自聞青去世後,他連笑也不會了,背地裡有人也都說紀彥均用情太深了,當然也伴隨著不好的言論,比如說紀彥均有疾病等等。她心裡也不好受,可是卻一點法子也沒有。
逐漸的,梁文華的頭髮也花白了,因為紀彥均不常在家,孫子孫女在市裡上學,家裡一年到頭差不多隻有她和紀友生,寂寞的晚年使她慢慢的心態也平和了,對待過往沒了那麼多執著,經常打電話給紀彥均,讓他回家住,他極少回家。這天,是端午節,孫子孫女放假回家。
梁文華打電話給紀彥均時,紀彥均正坐在聞青墓碑前。
“媽。”紀彥均說。
“彥均啊,你今天回來過節嗎?”梁文華問,如今梁文華聲音已經蒼老很多。
“不了。”
“回來吧,咱家要房子要拆遷了,你那房間也要拆,我也沒鑰匙,你回來看看,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搬到新家,做個念想吧。”梁文華說。
紀彥均答應:“好。”
紀彥均回到紀家後,便開啟他的聞青的房門,房裡乾乾淨淨的,如果說,非要和聞青在時找一絲共同點出來的話,那就是床還在床的位置,櫃子在櫃子的位置,桌子在桌子的位置……
不過,現在都要搬了。
紀彥均打算把舊傢俱帶走,找了工人來搬。
搬出了桌子,再搬櫃子,最後搬床,床才挪出去,只聽“啪嗒”一聲,紀寧芝的女兒紀曉曉循聲看向牆角,有本硬殼黑色筆記簿,好像之前是被床腿擠在了牆上,筆記簿的簿身被壓出一道很深的印子。
紀曉曉上前撿起來,說:“舅舅,這是你的筆記簿嗎?”說著,她已開啟,隨即念出了“聞青”二字。
聞青……
紀彥均全身一震。
“舅舅,聞青是誰?”
不待紀曉曉再說,紀彥均已大步上前,奪過筆記簿,嚇了紀曉曉一跳,紀曉曉從來沒見過舅舅這麼失態過。
紀彥均奪過筆記簿,看著上面黑色圓珠筆娟秀的兩個字“聞青”,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青青,這是青青寫的。
十年了,十年了,他終於找到了青青存在過的痕跡。
青青,他乾涸了情緒驟然飽滿,眼淚“啪”的一聲落在聞青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