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莫說敗家。身在其中,只隨得大流。孝敬上峰,打點同僚,那都是應有之份。若不如此,更無出頭之日。
我母親已經是變賣了兩個鋪子來支應,只求能熬到爹爹外放那一日,怕只怕還熬不到那一日,就熬成個人幹了。如今嬸子、伯孃成天裡要東要西,那都是在我娘身上剜肉呢。更別提再賃個院子,將一大家子接了來,服侍的人要不要全配著?十來張嘴吃穿用度還能撂著不管?這簡直是張促死符。祖母最是心寬之人,斷不會起這些念頭,定是大伯孃、三嬸孃興風作浪,是也不是?”
朱老太太一時語塞,何氏孫氏都目光閃爍。
朱沅冷下臉來:“我母親如今為了維護爹爹顏面,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艱難度日,便是如此,也未少過蘇江一針一線。大伯孃、三嬸孃尚嫌不夠,仍要攛掇祖母逼死我母親。怎麼著,如今瞧著我母親出身商家,看不順眼,便將過往那十數年吃進肚裡的不作數了?逼死了她,教我爹爹另攀個高枝不成?你們可曾想過,若逼死我母親,便也陷我爹爹於無情無義,往後一輩子被人戳著脊樑骨,仕途難以寸進,所謀好事也是空想一場。”
一邊說,凌厲的目光便掃過朱臨叢。
朱臨叢心中未必沒有此種想法,但被朱沅一看穿,就萬萬不敢有了,一時臉上尷尬也不是,義憤也不是,青紅紫綠的,好一副神情。
朱沅今日槍口倒並未指著他不放,只是又去問何氏、孫氏:“是了,這一切與大伯孃、三嬸孃又無干系,橫豎看戲不怕臺高,我家好了你們沾光,我家不好了也牽連不到你們,說不得我們家破人亡你們正好將些良田鋪子二五一分。”
她一雙眼裡滿滿的惡意,黑洞洞的盯著孫氏、何氏,嘴角勾著抹冷笑:
“真真沒想到呀,大伯孃、三嬸孃,你們好狠的心啊。”
這一番指責,真聽得何氏、孫氏心驚肉跳,萬萬不曾想到,不過是想來燕京享福,何曾就變成逼死一個,陷害一個。這大姑娘的眼也邪門,被她一看,就真心虛得不成了。
孫氏何氏外強中乾的道:“那有的事……”
朱老太太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柳氏一早就想著朱臨叢翻臉的種種,此際被朱沅勾起傷心來,不由輕輕啜泣。
這屋裡僵冷之中就只有柳氏的垂淚聲,這便將這些罪名坐實了九成,真顯得何氏、孫氏萬分可惡。
朱沅一見眾人被鎮住,當下決定快刀斬亂麻。
冷哼了一聲道:“祖母年事已高,我們做晚輩的,就是割肉,也要孝敬她老人家。只是大伯孃、三嬸孃心腸歹毒,愛挑事非。且已來多日,豈不顧念家中晚輩和事務?不如早些回去罷。宵紅,領著人去給大伯孃、三嬸孃收拾行禮,玉扶且去僱車,大伯孃、三嬸孃即歸心似箭,今日便請啟程罷。”
何氏孫氏愣愣的張大嘴,她們說不出朱沅這些花樣來,便只耍橫:“哎呀,這是要死人啦,當侄女的把伯孃、嬸孃往外攆啊!”
柳氏也不哭了,一下慌張起來。她是最知道自己這倆妯娌,就是滾刀肉,說不過理時,當真敢到院門外滾地。她們拍拍屁|股走人,朱家還得在這住著。朱沅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今在家人面前厲害些已是掖不住了,到底不要鬧到門外去。她嘆了一聲: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心中就想著要服軟說好話。
誰知道朱沅不慌不忙的:“既然你們執意不走,非要逼死我母親,也莫怪我不義了。我看我母親往後也不必往蘇江送米糧銀錢,幾位堂兄弟娶親上學,都莫想我家再補貼半分了。”
這可真是拿住了命脈,何氏孫氏一下就閉了嘴,青著臉互相看看,幾番張嘴,都說不出話來。
蕭見行正要歸家,就見隔壁朱家門口停著兩輛馬車。他也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