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僕婦全都只能做個睜眼瞎。
裡頭大夫人何氏自以為說中,便對著朱老夫人道:“娘,說到底還是您的功勞,含辛茹苦,拉扯大二弟,養著他中舉做官……二弟妹倒是好福氣啊……”這話裡話外,不外乎是說她一介商家女能嫁個官老爺,洪福齊天啦!
朱老太太深以為然,她想起年景最難的時候,請不起人幫工,她還曾親自擼起褲管下過地,從水田裡一出來,吸了半條腿的螞蝗,一時也是嘆了口氣,覺得二兒子有今日,自己真是吃了不少苦頭。
柳氏真是憋到要翻白眼了。
朱沅也不想在外頭再聽下去了,抬了抬下巴尖,讓宵紅打起了簾子,自己緩步走了進去,笑著喚了一聲:“祖母來啦!”
走至屋中,就見朱老太太坐了上座,大夫人何氏和三夫人孫氏一左一右陪坐著,柳氏反倒是被三堂問審一般站在下頭。
朱沅福了福身,又叫了聲:“大伯孃,三嬸孃!”
要說柳氏當時只養了兩個女兒,朱老太太是極不高興的,好在老大家和老三家都有了兒子,反倒朱沅是她頭一個孫女,少不得從小對朱沅也是喜愛一些。此時朱老太太見朱沅進來,高興的就站了起來,上前拉住朱沅的手:“哎呀,大囡囡!”
只說朱沅腳步輕移的走入屋中,微微一福,這一套動作做出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一舉一動賞心悅目,又透著些拒人千里的疏離。
就是大夫人何氏和三夫人孫氏都看愣了,只覺著這和她們印象中那個在田間瘋跑,拿起算盤一副市儈樣的鄉下丫頭竟不是同一個人。
朱沅扶著朱老太太坐下:“祖母身子瞧著健朗,孫女就安心了。”
同朱老太太親熱了幾句,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何氏、孫氏一眼。
何氏和孫氏竟被她看得有點發怵,這位小姑奶奶據說也是個官。
朱沅半真半假的道:“剛在外頭,就像是聽著大伯孃和三嬸孃在擠兌我母親呢?”
何氏哈哈一笑:“大姑娘,有這般和長輩說話的麼?”
朱沅也不在意,你要和何氏孫氏這樣的人講禮儀規矩,那不是碰到兵的時候非得去當秀才?
“話不說不明,燈不點不亮。有時候不說清楚,白白的誤會了去,豈不是傷了彼此情份?”朱沅笑著道:“我父親一年的俸銀才九十兩,這還是今上特旨恩俸,祿米四十五斛。燕京這地,最不缺的就是官兒,通寶街上掉塊牌匾,砸中三個人,其中就有一個是官老爺。這物以稀為貴,官多了就不稀罕了。如此之多的官老爺,走出去真要是處處不收銀錢,燕京的鋪子也就早早關門大吉了。非但並無半分便宜,燕京物價還金貴著呢。爹爹這些俸祿,只消每年給師座送一兩次禮就是見底了的。”當然還有些冰敬炭敬之類的灰色收入,一則朱臨叢從不交給柳氏,二則朱沅也欺何氏孫氏無知,有意不說。
何氏一聽,奇道:“大姑娘,我可聽人說一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呢。照你這麼說,這當官的豈不是清貧至極?”
朱沅點點頭:“知縣是什麼官兒?地方官,父母官。天高皇帝遠,下頭管著百姓,自然多有人孝敬,不靠這俸祿吃飯。燕京是什麼地方?宗親權貴比比皆是,你還想魚肉他們不成?且天子腳下,多少言官盯著看呢。真是一舉一動都錯不得,像我父親這個品階——七品,過得清貧買不起紙筆的,真是不少呢。真要官再做大些,倒也就好了。可如今,可不就是要熬著?我母親也是精打細算,將嫁妝鋪子都賣了幾處,勉強支應著。以期望來日父親做到一方大員,到那時,大伯母和三嬸孃將今日的話再來擠兌我母親,才算應景。在此之前,還請大伯孃和三嬸孃多看到我母親的難處……唉,方才在外頭,聽到大伯孃和三嬸孃的話,我心都痠痛了,這才忍不住冒犯長輩,出來把話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