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夫是何許人?」謝瀟瀾突然問道,「並沒有兩江地的口音,官話說的不錯。」
金四江面不改色:「曾住天子腳下,做些小買賣,奈何家道中落又得罪了人毀了容貌,便跟著師父四處遊歷了。」
謝瀟瀾抬眸看他一眼,沉吟片刻道:「倒是不經意提起你的傷心事了,實在抱歉。」
「都過去這般久了,已經傷心過了。」
兩人不鹹不淡的聊著,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倒是沒讓話掉地上,但何意聽著總覺得怪怪的,他們倒是都沒覺得尷尬。
孔作有些孩子氣,有他活絡氣氛,倒是連酒都喝上了,謝瀟瀾酒量不差,金四江也還可以,倒是兇兇嚷著喝酒的孔作沒喝多少就醉徹底了。
金四江蹙眉:「我先將他送回去,實在是有礙觀瞻,失禮了。」
「金大夫也有些薄醉,之淮你幫著送一下,我們先回去,我們走慢些等著你。」何意搭腔說著,本就是一起出來的,哪能讓他們獨自回去。
金四江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謝瀟瀾,接觸到對方的目光立刻便移開了。
謝瀟瀾點點頭,沒再多說,幫著扶起孔作便下樓了。
「這般真的可以嗎?」謝母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問道。
何意笑笑:「我也不知,但眼看他們這般彆扭卻不做些什麼的話,日後想起來大概會很遺憾,我不想之淮遺憾。」
金四江躲著謝瀟瀾躲的太明顯了,雖說沒有惡意,但著實讓人在意。
何意不知道金四江是誰,從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與氣質全然不符的名字時,就知道他是有故事之人,從前沒細究,只是覺得沒必要,但如今和謝瀟瀾扯上關係,就不得不重視。
謝母目光落在何意身上,瞧著這般好顏色的哥兒卻有這樣的好心腸,不止一次在心中感慨謝家一世積德行善,娶這樣的正君過門是應得的。
另一邊。
謝瀟瀾與金四江兩人共同攙扶著張牙舞爪不安分的孔作,一路上都默不作聲,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平靜,又像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開啟話匣子。
將孔作放在床榻上,兩人繼續一言不發的往外走,直到醫館門口,金四江說話了。
「他說你溫和時,我只覺得有趣,甚至想他許是從不瞭解你。」金四江說著似笑非笑的嘆了口氣,抬頭將臉上的傷疤完全露出,未受傷的那半張臉清朗俊逸,「如今倒是我狹隘了,謝世子也有動凡心的一天。」
他的變化實在大,以至於即便半張臉依舊俊美,謝瀟瀾還是不曾認出來,可如今丟掉臊眉耷眼的模樣,直面來看,倒是能瞧出從前的樣子。
若說京城謝世子是如何囂張跋扈,那與之交好的王家公子便亦是如此。
因此,聽到何意說謝瀟瀾溫和,他是全然不信的,那樣囂張跋扈的人,即便經歷驟變,骨子裡的心高氣傲也不會被磨掉。
可惜他沒聽出那是搪塞之言,卻也是發自肺腑。
凡是見過他們二人相處的,絕不會相信那般柔情蜜意之人,會是謝瀟瀾,他亦是不例外。
謝瀟瀾也跟著揚起唇角,眉梢輕輕上挑,從前那股子張狂勁兒便悉數表露出來,他笑:「本就是凡人,怎能不動凡心?」
提起何意,他連頭髮絲都是愉悅的。
兩人對笑片刻,又齊齊想起從前的事,謝瀟瀾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在嘴裡兜來轉去半晌,都化作一句話。
「辛苦了。」
「何止,命也是苦的。」
金四江,不,該叫他王錦然,不無感慨的說著,但言語間都是釋然。
六年前的事於他而言是噩夢一場,但也像所有夢境一樣,做了數年後,從起初的滔天恨意逐漸歸為平靜,他已經沒有再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