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他倆門挨著門,江流這一間還是由庫房改造的,角落裡盡是陳年的舊物件。
觀亭月接過他遞來的乾淨巾櫛,道了句謝,低頭擦臉。
後者朝周遭環顧了一圈,眼看奶奶不在附近,便悄悄地靠近:“姐。”
“嗯?”
他突然壓低嗓音問,“此前,石善明提興復大奕的時候,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江流望著她,“你那番話裡沒有直接地拒絕吧。”
觀亭月捧巾子的手一頓,少年的雙目裡忽然鋪滿了探究,好似在懷疑,也在擔憂著什麼。
她看盡對方眼底,末了,實誠地開口:“那身女裝還挺適合你。”
“……”
不提這茬還好,江流頓時紅著臉跳腳道,“還不是你同我說土匪可能是專挑年輕女孩子下手的!”
她擰乾水,笑容十分隱晦:“我不過隨口一提,沒想到你真信了。”
“你哪像是隨口,明明就是故意的!等等——”他繞到她面前去追問,“還沒回答我呢。”
觀亭月卻並未給他答覆,只在江流面頰上用力捏了捏,眼神漫不經心的:“小孩子家家,不要老打聽大人的事情。”
然後把巾櫛一放下,便若無其事地回了房。
“我都十五了!”江流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但仍覺受到了對方年齡上的侮辱,只好朝門扉抗議。
此刻的陽光透過捲簾全數灑在了床頭。
觀亭月背對著窗,以五指為梳,用那根歷經血戰的簪子挽發,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模稜兩可地一笑。
“還真是個敏感的男孩子。”
*
奶奶想讓她倆早睡的願望到底沒能實現。
隔壁的方家父女約莫是在車上打盹打夠了,這會兒精神得不行,挾兄弟姊妹並一家老小登門拜訪,拎著大包小包的瓜果與雞鴨,說什麼也要觀亭月收下。若不是老太太攔著,還非得拉她喝上兩杯聊表寸心不可。
好容易把這幾個熱情得過了頭的鄰居送出門,後腳官府的差役又隨之而至,針對叛軍打劫的事拉著姐弟倆一通盤問。
等觀亭月真正閒下來,已是正午之後了。
她同江流這回是真的身心疲倦,也不必祖母催促,各自關了門休息。
炎炎夏日裡,簾子一放,滿屋子清幽涼爽,正適合補眠小憩。這一睡,三四個時辰也醒不過來。
觀亭月許久沒有如此活動筋骨,平日裡她的作息慣來是雷打不動,今天一睜眼,見屋外還是暗沉沉的黑色,就知道八成已經入夜了。
正值子時與丑時之交,江流還沒起,奶奶卻剛睡下,真是個不早不晚的尷尬時段。
她在床上無所事事地躺了一會兒,覺得這般消磨時光也是浪費,索性起身來,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齊。
推開房門,孤高的涼月冷清清地掛在半空,水銀似的光輝鋪滿了整個院落,照得地面也微波閃爍。
觀亭月換了身利落的打扮,挽起衣袖,走到井邊放桶提水,有條不紊地開始了今日的工作。
先將門口的幾個大缸灌滿,還要把晾在架子上的乾淨衣衫一一收下來,劈完三日用的柴禾,洗好廚房籃子中的菜。
做完了這些,最後她才取來竹篾、彩紙以及未完成的木雕,坐在石凳旁準備幹活兒。
家裡小得有點寒酸了,院內擺滿鹹菜缸子和肉乾,左邊風鹹,右邊風腥,遇上天氣喧囂的時候,想吸口新鮮空氣都困難。
說來慚愧,但這的確是觀亭月花光所有積蓄才盤下的棲身之所,是她現在唯一的歸宿。
真要追溯起來,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石善明雖然滿嘴跑馬,擅於挑撥離間,可有一點卻沒妄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