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亭月剛吃罷兩份湯麵,慢慢走著只當消食,見一條野狗在那飯碗邊聞了兩下,嫌太素,竟然跑開了。
她內心忍不住概嘆——如今的人們可比前些年富足太多,別說置辦祭品了,混戰時期大家連一日三餐都是有上頓沒下頓。
像這樣放在門外的冷飯,以往更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別跑!吃我觀長河大將軍的一記長/槍突刺!”
兩個孩童捏著不知從哪家蹩腳手藝人處買的泥塑,追打著從他們身邊跑過。
“嗚哇——”另一個倒是配合,對他手上的泥娃娃無比豔羨,“你的觀將軍怎麼有槍,我的就沒有。”
男孩兒得意,“那自然,這可是我娘花了二十個銅板買來的!”
“我的這個‘觀將軍’是你那個‘觀將軍’的哥哥,你應該聽我的調配。”
“可是我爹爹說,觀將軍比她的幾個哥哥勇猛多了。”
女孩子啜著指頭,“等長大了,我也要做她那樣的巾幗英雄。”
觀亭月聞言,眉眼間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柔和。
“觀將軍這麼厲害。”男孩忽然琢磨,“不曉得和‘永寧戰神’哪一個更強呢?”
她搖頭,“不知道,聽街頭賣書的陸叔講,‘永寧戰神’也是個女孩兒。”
男孩靈機一動:“有機會真想讓她們打一架。”
觀亭月:“……”
她臉上的柔和瞬間就繃不住了……
背後頓時傳來某個人不懷好意的輕笑。
觀亭月先是回頭瞪了他一眼,隨後輕嘆口氣,忽然感慨:“走出永寧城到了外面才知道,當今重懲貪墨,重修律法,屯田開荒竟已有了如此成效。兩廂一對比,西太后和宣德帝推出的那套章法,看來也就只是空口嚷嚷。”
燕山倒是奇怪,“難得聽你誇他。”
“我以為你在永寧時過得並不怎麼好,便會覺得他作為新一代的君主,也不過爾爾。”
“我是過得不算好,但我大哥不還混得如魚得水嗎?”觀亭月一點不介意貶低自己來捧高他哥,“術業有專攻,憑他們的本事,區區一點金銀能值什麼,遲早出將入相。”
看她提起觀長河時,那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燕山嗤笑一聲,“你就這麼有把握?”
“當然了。”她語氣篤定,“我哥難道還能跟我一樣,窮得跑去當鋪裡當我爹的遺物嗎?”
燕山望著觀亭月走在前面,在她身後略停了一會兒,心中想道:
可我如今,也算是出將入相了……
就在這時,一顆不明物體當空飛來,恰好碎在觀亭月腳邊。定睛一看,那還是個隱約發臭的爛雞蛋。
旁邊的酒樓裡,菜葉子與肉骨頭齊飛,破抹布與碎瓦片交織,砸得一個人抱頭亂竄。
可他雖然好似躲得分外狼狽,那些殘羹冷炙竟沒能沾到衣襟分毫。
“老闆娘,你冷靜一點,消消氣,氣大傷肝——咱們就不能坐下來慢慢兒說嗎?”
“呸,我同你有什麼屁話好說的!”那婦人生得人高馬大,兩手一叉腰便是個分量十足的秤砣,“拿一塊破銅爛鐵就想來我這兒白吃白喝?你當老孃十幾年的酒樓是白開的?”
“我真沒騙你,那是青銅造的,不信你上當鋪問問去?”後者還好心地指給她看,“瞧瞧上面刻的字——麒麟營,看見沒?前朝觀家軍的舊物,好東西呀。”
觀亭月:“……”
燕山在她身旁站定,放眼望過去,等看清了對面的人,他微微一愣,隨後似笑非笑道:“你哥確實和你不一樣,他連跑當鋪都省了。”
觀亭月無暇理會他的調侃,開口時險些閃到自己的舌頭:“三、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