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把自己累著——晚些時候得空了進來吃麵啊,鍋裡燉著老鴨湯,嬸兒請你。”
老闆娘是個遠近聞名的“悍婦”,人其實不壞,就看不得丈夫和年輕姑娘搭訕,觀亭月聞言,於是從善如流地一笑:“好的,一定。”
此刻大概才開城門,路上的行人不多。
她擺好了木雕,緊接著又從包袱裡掏出狐狸皮、虎牙、熊掌等一干山貨,雞零狗碎地佔滿了另一半攤位。
刻木雕是她的本業,但除此之外,根據四時節氣不同,所賣之物也有諸多變化,比如春天賣花籃,夏天賣蓮蓬,入秋了進山打獵賣毛皮……總之,有什麼賣什麼,生意做得十分靈活。
這季節天光亮得早,僅一會兒功夫,烈日已初現形貌,逐漸毒辣起來。
三兩個手摁朴刀的捕快,頂著明豔過頭的晨曦自鐘樓門洞而來,一路往牆根下走。
沿途的百姓們見了,都不陌生,也不奇怪,知道準是官府要貼告示了。
粘稠的白漿往上一糊,滿滿當當的一紙墨筆行楷,大家站在遠處墊腳張望,猜想八成是又有誰家的親戚朋友出了事。
“這個月第五個了吧?唉,鬧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幾時是個頭。”
“豈止呀,如今連南城都在傳了,說那是出了‘黃泉道’‘鬼門關’,專收命薄的,有去無回。”
觀亭月正同前來問價的客人扳談,就聽見旁邊的小商販們杵在樹蔭下交頭接耳。
“瞎扯,從前怎麼就好好的沒事。”後者搖搖頭,“依我看,鬧鬼是假,山賊作怪才是真,你看老方家都……”
言至於此,兩人同時嘆了口氣,“現在只盼著官府能夠快些破案吧,連累大家生意也不好做。”
身側是個空攤位,觀亭月的視線在落滿枯葉的桌上停留了半晌才移開。
從永寧到南城的必經之路是一條名為“含山”的古道,古道平整,兩側草木參天蔽日可遮風雨,歷來是行商者慣行的官路。
可約莫從兩個月前起,這條道上便莫名有百姓神秘消失。
開始是零散的一兩個過客,到後來甚至演變成一整個商隊就地不見。
流言傳得沸沸揚揚。
最初大家以為是山賊所為。
但說來奇怪,失蹤者一不見屍首遺物,二不見匪徒討要贖金,好像就那麼平白無故地從人世間蒸發了,甚至乘車而行的,連車馬也一併失去蹤跡。
無怪乎會使人聯想到幽冥詭譎之事。
“你這白狐狸皮到底怎麼賣?瞧著毛色挺一般……唔,聞著還有股味兒。”
攤前的男子正在一堆雜貨中挑挑揀揀,磨蹭半刻也不似要買的樣子,只拿眼睛不住朝前面瞟。
這攤主是個美貌姑娘,明麗清雅,秀致纖纖。
穿著一件普通的布衣,腰帶束起一條粗糙的黛藍長裙,陽光倏忽打下來,姣好的眉目便顯出一種冷冷的清秀感。
她的年齡倒是很模糊。
看著比十六七歲的少女要穩重,又比二十來歲的婦人更年輕。
瑩潔鮮煥卻不失端方,在一眾灰頭土臉的集市上是十分惹眼的。
發現對方隱約在出神,男人於是肆無忌憚起來,下流地探過身去摸她虛搭在桌邊的手,明目張膽地吃豆腐。
所謂地痞流氓,地痞是主業,流氓是副業,平日裡收完“保護錢”之餘,總得抽空猥瑣一番才算恪盡職守。
那白皙修長的五指纖細分明,男人剛剛觸碰到,還未嘗得點滋味,一股鑽心刺骨的疼痛卻驟然襲來——
“誒,誒,誒……”
他一連“誒”了半晌沒說出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腕子被扭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空氣裡都是筋骨錯位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