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母女倆個相依為命。雖說禎娘七八歲時候就有自己院落,但兩人一起就寢卻還是常有的。眼見得明日就要送女兒出門,這住家的最後一日,顧周氏自然是要同女兒一起。
她只看原來小小的女兒長成了如今如花似玉的樣子,輕輕摸了摸女兒的臉,微微有些毛茸茸——明日就要絞了去,這才是成人的象徵之一。而如今還是這樣的女兒當然還是小孩子。
想到這裡顧周氏忍不住道:“去了別人家裡就是別人家裡的人了,凡是不是像家裡一樣。你的情形與我當初一樣,都是最好的,上頭沒得公公婆婆,中間沒得姑姑小樹,底下就更沒得淘氣的了。統共只有一個丈夫要伺候,你那時候就脾氣軟和一些,臉上笑意多一些。”
“周家姑爺原本就中意你,只要你自己不是硬頂著來,日子自然好過。當然也不能因此懈怠了,多數時候都依隨著他。我記得他倒是一個脾氣硬的,順著來準是沒錯的。還有一樣,你可別那樣聰明瞭,至少在他跟前別是那般,但凡是男子哪個不要面子,他有什麼不對的自己不知道,你倒是說出來,他臉上過得去?”
禎娘聽著不大對,抿了抿嘴道:“原來天底下男子都是這樣討老婆的,要的只有兩樣,一樣的聽話,一樣是痴傻。既然是這樣,那反倒是容易了。”
顧周氏卻是輕輕拍了禎孃的背:“才不是容易的,這正是難得糊塗,不是真的聽話,也不是真的痴傻。非得是有自己注意又很聰明的,不然哪裡能做丈夫是賢內助,一面打理後宅,一面還能輔佐丈夫?正是要有的時候那樣,有的時候這樣,全在自己的分寸裡。”
禎娘在母親懷裡悶聲笑了:“總歸就是裝傻和騙人麼,原來不是咱們傻,是要把他們當傻子?母親當年是這樣對父親的?”
顧周氏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怎麼拿你父親和我來取笑,我和你父親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說你與周家姑爺,總之之前說的記著一些。咱們女子再能幹又能如何,所謂‘天字出頭便是夫’,總不能把丈夫丟開了罷?”
“也別看母親如今似乎一個人也過的,只是因為家裡每個男子,當年剛剛開始整治家業的時候是多麼的舉步維艱!還好我還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又命好,接連遇著的武掌櫃、苗掌櫃這些人都是又能夠又忠厚,這才有瞭如今。只是這樣依舊是難啊!當初家裡有個頂樑柱,至少少了許多欺侮。”
禎娘這時候只靜靜聽著,顧周氏又接著說:“還有他那邊的親眷,這些話說過一次,如今再囑咐你。雖然周家姑爺和親近親戚關係不睦,其餘的又遠了些。但是你還是要宗族裡好好接人待物,養出個好名聲,這些都是有用的。”
反反覆覆叮囑,顧周氏又道:“還有那些家裡老僕,女婿在家萬事不管已經十幾年了,都是一些體面僕婦在打理,也就知道他們該是何等樹大根深了。我見那個周媽媽和錢媽媽都是十分腦子明白的,但保不齊還有些渾的呢。總之到時候你小心些,可別被這些人欺了去——當然也別戾氣太重,不然傳出你刻薄的名聲怎麼好。”
顧周氏就是這樣憂慮這個又憂慮那個,總之沒個心安。說到最後還要道:“噯,你快快睡眠,明日要早起還要行禮,是一日的勞累。這時候不好生休息,到時候不是頂不住。”
真等到禎娘真的閉了眼睛,她忽然又輕聲道:“其實這些又有什麼打緊,還是你日子舒服最重要——到時候你就順著心意來就是了。真個有什麼過不下去了也不怕,到時候與女婿和離,家來住難道不成,依舊做你的大小姐。”
說到這時候,她自己呸呸呸了幾聲,只覺得自己太不吉利,在女兒出門前一日說這樣的話。再去看禎娘竟是睡著了樣子,心裡覺得這樣好,那不吉利的還是不聽到的好。只是禎娘是不是真的這樣快就睡著了,這就不好說了,只怕只有她自己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