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有點意難平而已。
胡成鑫病了有些時間,該悲傷的、難過的也都過去,該流的淚也都流光,她現在並不覺得多傷心,只是有一種深深的疲累,以及對未來的茫然和恐懼。
一個家男人沒了,就跟天塌了一樣,一個女人哪裡能養得活兩個孩子?
鄉下女人要是沒了男人,要不改嫁或者招贅,根本撐不起一個家,養不活自己的孩子。
她比鄉下女人好些,有份正經的工作,能拿工資,胡成鑫沒了也能領一大筆撫卹金。
她從床頭翻出一個小本子,那上面是家裡的帳目,借了誰的錢,誰欠了自家的錢。胡成鑫以前也大手大腳,借給親戚和他老同學不少錢,結果後來他生病那些人也沒都還回來,還有幾個人一直欠著不還。
而他們欠的錢,薛明翊最多,一共有三百八十塊,秦建民有一百九十八塊,還有另外幾個戰友,多則三十塊,少則十幾塊。
如今老胡的撫卹金下來,按理說應該還給人家,可是……她還要養兩個孩子,就靠自己那點工資,怎麼養得好?
薛明翊工資高,還有補貼,他和秦建民出任務還有額外的收入,不客氣地說比師部首長都高。
她暫時先不還,等以後孩子大一些,加上利息再還他,想必他和秦建民應該不會計較。
只是她受不了被人汙衊她惦記別的男人,受不了被人說臭不要臉。
她有錢不還是逼不得已,有苦衷的,她和薛明翊那也是當初組織牽線要相親的,又不是她故意的。
所以林婉麗這樣汙衊她,讓她非常委屈、難過,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如果……如果不是成鑫沒了,她真的想一氣之下就砸鍋賣鐵把錢還上。
可是……不行,她得為自己倆孩子考慮一下。
她想處理一下家裡的事兒,然後找機會往餘吳縣去一趟,去找林婉麗當面鑼對面鼓地問問,自己哪一點對不起她,她居然要這樣羞辱自己。
第二天她在床上躺了半天,起來以後發現兒子已經帶著妹妹去上學,飯桌上還扣著給她留的飯菜,白麵饅頭和玉米糊糊。胡成鑫是後勤部的,跟師部住在一起,所以他們的生活過得還不錯。每天不用自己做飯,去食堂打飯打菜就好。
她坐在桌前垂淚,一口都咽不下去。
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她雖然在部隊宣傳部門有工作,能拿工資,可這個工作是安排軍人家屬的照顧工作,男人沒了她未必能一直留在這裡。
之前胡成鑫也和她商量過,有意讓組織給她調到省城軍區或者機關單位去,她有初中學歷,是可以輕鬆任職的。
只是去了那裡沒有部隊和戰友的照顧,她又怕自己帶著倆孩子被人欺負,日子不那麼好過。
烈士家孤兒寡母被欺負的事兒,也是屢見不鮮的。
她離開辦公室往師部指揮中心那邊去,下面各團長在這裡有辦公室。薛明翊和秦建民更是一半時間在兵營團部一半時間在師部。
很快她看到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呼嘯而來,開車的正是薛明翊。
他一個大甩尾把吉普車停在自己的位置上,推開車門大長腿一邁就下了車,秦建民也從副駕駛跳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封信,「老薛,你的信怎麼還在?」
林婉晴立刻就認出是自己交給薛明翊那封信,看樣子他……還沒看過?
薛明翊回身把信從秦建民手裡拿過來,昨晚上他去了一趟團部,和幾個營長連長碰頭安排特訓任務,今天就來師部匯報工作。
他和秦建民聊過,也知道胡成鑫的意思就是讓戰友幫忙照顧家屬,尤其老婆再婚以後,讓他們幫忙看顧一下倆孩子。
他覺得沒問題,但是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