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嬤嬤雖也恨著施清如,卻分得輕孰輕孰重,眼下於她來說,治好太后的病才是最要緊的,旁的都得靠後。
施清如讓段嬤嬤這麼一說,稍稍清醒了幾分,見段嬤嬤倒始終是一副清醒盡責的樣子,不由暗暗咂舌,段嬤嬤的年紀好像與太后差不多吧?卻這般的能扛能熬,對太后還真是有夠忠心的。
她也小聲道:“我還好,能撐得住,段嬤嬤不必擔心我……”
卻是話沒說完,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只得不好意思道:“我去一下外面,很快就回來。”
段嬤嬤倒是沒說什麼,只笑道:“那縣主自便吧,實在熬不住了就與我說一聲,回房睡一會兒去,不必不好意思。”
施清如點頭應了一句:“我會的。”,舉步去了外面。
四月的夜,外面仍有明顯的涼意,她一出門便讓撲面而來的冷氣撲得禁不住一個激靈,人卻是立時精神了起來。
就見入目所及的整個仁壽殿都沉浸在如水的夜色中,再讓房簷下的一盞盞宮燈一襯,倒是平添了幾分白日沒有的靜謐與安寧。
可一想到這仁壽殿的主人是那般的罪惡,手上曾沾染過那麼多鮮血,還有那個主人的女兒如今都還在一心想著害人,她又覺得那份靜謐與安寧也變得諷刺起來。
施清如忽然不想進太后的寢殿去了,哪怕她已清醒了過來。
遂雙手抱臂,沿著迴廊慢慢的走動起來,權當打發時間了,不然這漫漫長夜可不好熬。
如此走了一會兒後,施清如隱隱聽到了一陣笛聲,似遠似近,如泣如訴的。
她不由聽住了,仁壽殿竟還有吹笛子吹得這麼好的人呢,會是誰呢?是哪個宮人麼?可宮人應當不敢大半夜的吹笛子,以免擾了太后和福寧長公主歇息才是……
施清如一邊想著,一邊腳下無意識的順著笛聲往前走起來,等她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做,萬一不小心出個什麼事兒時,她離笛聲已經很近了。
笛聲卻是戛然而止,然後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是誰?”
施清如見笛聲的主人已經發現了她,只得試著應道:“是我,恭定縣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一個人影手持一管長笛,自黑暗中走了出來,不是別個,卻是尹月華,一走近了便屈膝一禮,低聲道:“見過縣主,縣主還沒歇息呢?”
施清如少不得只能含笑還禮,“我今夜要一直守著太后娘娘。倒是六小姐,怎麼這麼晚了,也還沒歇息呢?”
頓了頓,又道:“六小姐的笛子吹得真好,我方才一聽就被迷住了,不自覺便循著笛聲過來了,驚擾了六小姐,都是我的不是,還望千萬見諒才是。”
尹月華不好意思道:“大半夜的還吹笛子擾人清淨,該我請縣主見諒才是。”
施清如擺手笑道:“六小姐吹得這般好,只會讓人更好眠,怎麼會擾人清淨?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該回去了,不然段嬤嬤該著急了,所以就不陪六小姐說話兒了,六小姐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說完一個欠身,轉身就要離開,她與尹六小姐實在不熟,自然也實在無話可說,還是早些散了的好。
尹六小姐卻在她身後幽幽開了口,“縣主,原來宮裡的日子竟這般難熬麼?我之前只聽說過宮裡日子難熬,還想著就算不能自在出門了,也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兒,看書啊調香啊吹笛子撫琴打棋譜啊,那麼多事兒呢,怎麼可能難熬,自己得學會給自己找樂趣不是?”
“卻不想如今自己進了宮,親身經歷了,才終於知道了究竟有多難熬,且這才十來日功夫呢,我卻已覺得比自己過去十幾年的時間都要長,甚至比一輩子的時間都要長了,我都不敢去想,後邊兒的日子要怎麼熬,我又還能熬多久了……”
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