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潘晟覺得,柳賀十分懂得進退,進時他不怕得罪權貴,退時他也乾脆利落,就如此時,他並非為自己更進一步而退。
柳賀道:“部堂大人,下官入仕已近十年,自翰林院到揚州,再到詹事府,到禮部,這數年間下官只知忙碌,連陪伴家人的空閒都抽不出,家母年老,總不能令她等著下官。”
柳賀連中三元時,官場上就知他年少家貧,全靠母親辛苦照顧才讀書至今日,何況大明官場上官員們時常告假,似柳賀這般勤勉的官員其實是少數。
但潘晟仍是覺得可惜。
柳賀此時選擇退,便是將自己入閣的時間拖緩,但柳賀自身沒有錯處,以他在官場上的作為,縱是以三十之齡入閣,也無人會多說閒話。
當然,柳賀已決定要退,但在許多官員看來,柳賀這一招無非是想擺脫傳聞對他的影響,畢竟再大度的官員也忍不了錯失入閣之機。
萬曆這幾年,因有張居正壓制,閣臣入閣都是風平浪靜,可隆慶時內閣的景象許多人依舊記憶猶新。
功名利祿惑人心,身在這官場上,退一步便是退千步萬步,誰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閣臣之位呢?
柳賀卻覺得,自己不必太過急躁,以他的年紀,就算是熬資歷也能熬到入閣,何況他想入閣只為辦成事罷了,並非是為了閣臣尊貴。
何況回京以來,事情一樁接著一樁,連叫他緩一緩的時間也沒有,柳賀上輩子當程式設計師的時候也累過,可為官的累和熬夜加班的累是截然不同的。
……
柳賀的一封疏被駁回後,他又上了 途中
“相公心中想必十分不捨吧。”河水滔滔,柳賀立於船頭,望著京城風貌越來越遠,逐漸成為小小的一團。
自十三歲穿越以來,他八年在鎮江府讀書備考,還有八年在朝為官,對京城的熟悉之感反倒勝過了鎮江城。
柳賀離京時,一眾知交好友要來送他,柳賀卻全部推拒了,他並非貶官,自然沒有秋風蕭瑟的淒涼之感,既然要暫退官場一陣,他亦不願再興官場上那一套。
且讓他安穩度過就是。
“也沒有不捨。”柳賀道,“我日後又不是不回了。”
柳賀雖暫離了官場,但他心中清楚,這離也離不了太久,朝堂內外還有許多事他牽掛不已,不是說放就能放的。
這個時節坐船顯然是極妙的,風不冷不熱,人在甲板上走,吹一吹風,再欣賞欣賞沿途的風光,或陪自家閨女說說話,這時候不該稱之為趕路,而應是度假才對。
可惜楊堯仍是不太適應坐船,知兒又小,柳賀不能和自家娘子一道欣賞美景。
潘季馴任河道總督之後,黃河沿岸的水情得到了控制,自吳桂芳在南直隸治淮始,張居正當國這幾年,黃、淮都未發生大的水情,沿岸百姓生活稍安,黃河雖非柳賀治理的,但看到潘季馴治理過的河景,柳賀心中也有與有榮焉之感。
“相公,你瞧那邊。”柳賀還在凝神思索,忽然被楊堯叫住,他順著楊堯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河岸邊不遠處長著一片綠油油的葉子。
他闢過一片田種甘薯,自然能夠認出,這長在堤岸邊的正是甘薯。
此時早已過了京城地界,到了河南境了。
柳賀當即令船家將船駛得更靠岸邊,那一片翠綠的場景更是清晰,果然,長在此處的正是甘薯,明明此時已是九月,甘薯卻依舊長得茂盛。
甘薯田邊正有一老農在,柳賀派左右詢問道:“老人家,這是何物?可能賣我一些?”
老者見柳賀幾人衣著光鮮,頗為拘謹道:“這是甘薯,朝廷說它長勢旺,扛餓,老漢就種了一些。”
“這甘薯滋味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