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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有外出，竟不知道路上的車水馬龍已經如此厚重，醫院的大廳裡也格外擁擠。
我知道我的記憶力在衰退，甚至好不容易和司機講半天要去醫院，到了目的地又忘了他住哪間病房。
值班的護士很客氣，在我詢問她以後就告訴我了平生住在哪個房間。
床上的人也是真的老了，帶著氧氣面罩吸氧，我來他都有沒察覺到。
在病床旁邊靜靜坐下，我伸出手將自己的手塞到他手下，指尖相觸，溫熱的手掌相貼。
“你來了。”枯朽沙啞的聲音像是破銅鑼，嘩啦呼啦往裡邊灌風。平生掙開那雙皺巴巴的眼皮，溫柔慈善的目光看著我：“我沒事，放心吧。”
他拍拍我的手背，要我放心。
我說我才不擔心你，我來就是告訴你快一點好起來，樓下新開了家小吃店，店主是豫南人，他做方城燴麵很正宗，和咱當年吃的味道一模一樣。比你學做的要好，等你好起來咱們就一起去。
平生只笑不語，看著我的目光無限寵溺。
來到這裡不過一兩個小時，小瑜就急匆匆趕過來了。
他問我沈爸你怎麼跑來了，還不和保姆交代，我快擔心死了。
“我說了還能來嗎？”
他搖搖頭，雖是理虧卻還是為自己辯駁：“我都說了下班的時候帶你來，你一個人過來路上不安全，而且我怕你受不住，怕你心裡不好受。”
傻孩子。
都到今天了，我和平生這麼多年，該得到的都得到了。子孫滿堂，平安喜樂，就連曾經不敢想的都有了，這輩子已經知足，哪裡還會因為誰先生病而難受受不住呢。
我拍拍小瑜，告訴他我和你溫爸這麼多年了，什麼沒經歷過。我們所缺的就是陪伴，就是時間，每一分每一秒對我們而言都很寶貴。
假如我可以活到百歲，除卻年輕時不懂事耗費的時光，我陪伴他的時間很多，卻依然在慢慢減少。
共度一生是個漫長又短暫的精細活，我和他互相磨合，像是離合與剎車，只顧著單踩任何一方都是不行的。
我們互相磨合著往前進，慢慢才探索出了向前的道路，才能推動生活的巨輪前進。
如果他的身邊無我，我的身邊無他，我們的生活就會停滯不前。所以倘若真有要離開的那一天，我鐵定感覺得到，也鐵定和他一起走。
午後的陽光在臉上撒野。
身旁人坐在躺椅裡沐浴陽光，我就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曬太陽。
一生之解可確實精細，我用我的一生去回答了對他的愛，他也用一生證明了他的感情。
溫熱的陽光穿透密林烙下光影，我忽的想起多年前問他，什麼是愛，你又愛不愛我。
他說，愛就是一生相伴，誰離開誰都是不行的。倘若我先離開，他一定會陪我走。
如今換到了他身上，原來我早已把他描述的全部做到。
半夢半醒時分瞧到他往外走。
他推開了門，不是原有的長廊，而是一片厚重看不透的光芒。
他逆光向前走，只留給我一個瀟灑令人無限遐想的背影。
我問他你去哪，醫生說了不要亂跑你跑什麼，不要害我和小瑜擔心。
他步伐頓了頓，似乎是回了頭，似乎是向我微笑，可是陽光太過明媚，霞日太過刺眼，我看不清楚，還被灼得眼睛生疼。
“快回來，病還沒好，讓你跑了嗎？&ot;我兇他不聽話，兇他不知好歹，妄圖以此掩下心裡的慌亂。
他卻突然發聲——
“我這一輩子知足了，我知道你愛我，捨不得我，回去吧。”
“回去哪？我總要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