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蘭!”
“白曉蘭!”
“白曉蘭!”
……
黑夜中有數道吶喊聲傳來,由遠及近。
這些聲音白曉蘭認得,那是她的新隊友們。
她想要回應,但身體不聽使喚,唇齒緊閉,眼皮如鉛般沉重。
那些呼喚聲並未停留多久,只喊了三兩聲,便漸漸遠去,消散在無邊的黑暗裡。
她眼中的微光也隨之隱沒,認命地徹底闔上眼皮,沉沉睡去…
……
當一個人意識清醒的在做夢時,她的睡眠質量一定不是很好。
白曉蘭現在的睡眠質量就不是很好。
夢中的她,陷在墨汁般烏黑的泥潭裡,並且還在一點一點往更深處陷。
四周漆黑一片,並沒有什麼能讓她脫困的東西。
她學過身陷泥潭的自救方法,腳剛陷進去的時候,千萬別盲目掙扎,要儘量平躺下來。
這樣能增大跟泥潭的接觸面積,有效的分散體重,最後再透過爬行或者滾動的方式脫離泥潭。
很可惜,她現在不是處於腳陷進去的階段。
她的脖子以下已經全部埋沒,泥潭中那死老鼠的惡臭味正不斷往她鼻子裡鑽。
白曉蘭很清楚自己在做噩夢,但她醒不過來。
在那些汙泥準備沒過她的嘴唇時,她漆黑無比的世界裡突然出現了一抹光亮。
那是一縷金色的光。
在金色光芒裡,有個臉龐模糊的少年,蹲在泥潭邊,朝她說著些什麼,她聽不清。
絮叨了好一陣,少年捧著她的臉,想要親吻她的臉頰。
少年的臉靠得極近,卻始終沒吻下去,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這少年湊近之後,白曉蘭終於聽清了他說的話。
“我真的是個很怕死的人…我現在也很怕…那東西要過來了…你能快點醒嗎?”
少年的聲音懦弱而顫抖。
那聲線像極了某個她認識的人。
那個軟弱得像只鵪鶉一樣的少年,那個看恐怖片都能抖成篩糠的少年。
她心中沒來由地有些發慌,這萬一不是夢怎麼辦?
這傢伙應該是第一批進入避難所的人…怎麼會在這?!
白曉蘭狠狠地咬斷自己的舌頭。
終於醒了。
眼睛睜開,果然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這個白痴!
……
少年發現她的眼睛睜開,臉上倉皇驚恐的表情瞬間被驚喜所取代。
“曉…”
少年興奮地開口,表情卻忽然凝滯,那句話也戛然而止。
白曉蘭看見一個遮天的黑影籠罩了他的頭頂,一個如同鋼斧般的東西斬在了少年的腰腹間。
……
白曉蘭感覺耳朵在嗡嗡作響,整個世界像對她消音了。
她在用力地喊,可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聽不到任何聲音。
眼前全是血,或者說,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血色。
少年臉色痛苦地在地上蠕動,他的眼裡除了痛苦,還是痛苦。
他嘴裡在囁嚅著些什麼,白曉蘭聽不見,但她知道的。
人在這種時候是沒法想太多的,他們只會覺得好疼啊…好疼啊……
白曉蘭經歷過一次,她的父母就是這樣。
她的父母要比少年勇敢得多,可他們臨死前的遺言,也只是說疼。
就好像癌症病房裡,真正臨死前的病人,只會發出無意識的死亡咆哮。
什麼懷念啊…愛啊…遺憾啊…
都是在那之前就說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