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顏色的僧袍,生得身形魁梧,五官平平,只鼻樑骨不知怎的斷成兩截,像一條扭曲醜陋的肉蟲子趴在臉上。
僧人跏趺而坐,手把念珠,雙目緊閉,聽到動靜也只是將眼皮撐開一條縫,掃了兩人一眼,立刻又闔上,只微微頷首,一副世外高人的作派。
那一眼讓海潮有些不舒服,總覺得像是被叢林裡的野獸盯上了似的。
青衫男子倒是十分友善:“兩位也是誤入此間的?外頭下大雨了,很冷吧?快過來烤烤火。”
海潮在火堆旁坐下,環顧四周,只見正對洞口的主龕裡安著一尊石像,非佛非道,卻是個鳥首人身,背生雙翼的怪物。
那怪物生著三隻眼睛,像人一樣穿著衣袍,卻像雀鳥一樣蹲伏著,雙手雙腳皆是鳥爪,多看幾眼便覺心裡發毛。
海潮忙收回目光,問那慈眉善目的青衣男子:“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青衣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在下亦是一頭霧水。”
幾人依次說起自己來到這裡的經過。
年輕女子姓陸,是揚州人,好端端在臥房裡歇息,一覺醒來就到了這裡。
和尚則是個遊方僧人,客居在京畿一座小蘭若裡,來之前正在打坐。
輪到程瀚麟,他胸無城府,竹筒倒豆子似地把家底全交代了。
他是洛陽富商之子,父祖以販賣皮貨起家,如今的主業是古董古書,在大江南北都有鋪子,尤其是兩京和蜀中。
父親一心盼著他這唯一的嫡子讀書考進士,他卻無心功名,只喜歡蒐羅歷朝歷代的傳奇軼聞。
他是在前往安西蒐集一批古書的時候,途經沙磧,忽然起霧,在駝車上昏睡過去。
青衣男子問海潮:“看小娘子裝束,似乎是南邊人?”
海潮點點頭:“我是廉州海邊的珠民,在海上遇見迷霧,睡了一覺就到了這裡。”
“有趣,有趣,”程翰麟兩眼發光,“在下遍閱傳奇異志,還從未見過如此咄咄怪事,他日將此間遭遇寫成傳奇付梓,定能一新耳目,洛陽紙貴……”
海潮:“……”聽他的意思還挺高興。
程瀚麟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勺:“一時忘情,抱歉抱歉。”
青衣男子道:“我們都遇到了大霧,看來是那霧氣有什麼玄機。對了,在下還未自報家門,敝姓……”
話未說完,他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眼中流露出驚懼之色。
海潮轉過頭一看,便知他為什麼一副見了鬼的神情了。
有人穿過雨幕走了進來。
只見那人一襲白衣,披散著長髮,整個人都被雨水浸透,一邊緩慢而蹣跚地走著,一邊往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海潮無端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不等她想明白,一個荒謬的念頭已劃過心頭。
她心臟狂跳起來,渾身的血液直往頭頂衝。
來人緩緩走近,洞中的火光映出他慘白的面容,映出他漆黑幽深的雙眼。
那荒謬的念頭忽然在她眼前凝實了。
是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