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份研究樣本使用的是科學家夫婦的細胞,基因提取、改造、培育,最終形成一隻小小的胚胎,由兩人心血澆灌而成的,所以取名行舟,有乘風破浪終將成功的意蘊。
由胚胎發育成為嬰兒,林行舟的成長之路並不順坦,但好在夫婦二人對他抱有足夠的信心與滿溢的期待,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對聲中保下了他們造出的,所謂的「完美人類」——沒有任何病痛與缺陷的高階試驗人類。
日復一日的期待下,林行舟出生,出生地不在母親的子宮與產道,而是冰冷機器鑄成的所謂的育嬰巢。現在想來,或許冥冥中,他的出生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預示了他的一生,與世界割離,一無所有的漂游狀態。
實驗體的出生沒有嬰泣,沒關係,完美的人類可以不需要哭泣,科學家們這麼想著。
從小臂長短的嬰兒時期開始,每日小檢,半月大檢,血紅和雪白成為林行舟能感知到的,小小世界的唯二顏色。
「行舟。」他所謂的母親有一日這麼喊他,好像他們很親暱似的,平常極少露出笑容的母親笑得眼尾泛起波紋,她說:「你馬上就會有一個弟弟了,你明白『弟弟』的意思嗎?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孩子……叫他什麼好呢?行雨怎麼樣?林行雨,行雨行舟,就像常人家的兩兄弟。」
弟弟?
兩歲的林行舟整日思考著這個單詞所代表的的意義,和他一樣,也不一樣的弟弟,是屬於父親和母親的弟弟,不會被困在這裡的弟弟,會哭也會笑的弟弟……會是什麼樣子的?看起來會和我相似嗎?
不知不覺,林行舟原本無波無瀾的心中,竟也跟著一點一點期盼起這位「弟弟」來。細胞研究進入試驗階段,林行舟作為樣本提供體得以常常出入地面,偶爾能窺見在潔淨的房間裡休息的許久不見的母親,原本瘦小的身體在腹部處突兀地鼓出,卻不顯得詭異可怖,那弧度看上去柔軟圓潤,也許裡面藏著一隻彩色的氣球。
再後來,試驗宣佈失敗,失敗那一夜,研究所內許多人發了瘋,包括他的父親,他們向失了智的野獸,瘋狂撕咬對方,鮮血流至林行舟腳下,令他怕髒地縮回了腳。
啊啊,他的弟弟還沒出生,就已經失去了父親。
那以後,cdc全面封鎖,研究所人員全面撤離,寂靜無聲的地下只剩下變異遊蕩的喪屍和站在血泊中,冷靜地出奇的林行舟。
很長一段時間,為了活命,林行舟常需要扒了喪屍身上的腐肉作為食物嚥下,像食腐的禿鷲,失了翅膀,落在腐肉堆裡,難堪卻得以苟延殘喘。再次見到母親已經是不知多久以後,原本鼓起的肚皮癟下去,藏在鏡片後的眼睛沒了以前的光亮,她頭髮凌亂,臉頰還沾著血,也許是她的,也許是別人的,但這又關林行舟什麼事呢?
「你出生時,我們保留了你的臍帶,做出了與之相對的兩支阻隔劑,就是為了防止情況落得像今天這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事情早就脫離我能控制的範圍。」
「但小雨是無辜的。」說到這,他的母親眼睛裡浮現出難以抑制的悲痛:「我會將其中一支阻隔劑用在你身上,如果你活下來,意味著小雨也能得救……對不起……」
小雨,是「弟弟」嗎?
他不在乎母親嘴裡的道歉,也不在乎她的眼淚,他只是想看一看,看看他期待了大概是很久的弟弟。
他們一點也不相似。
手指間傳來陌生的溫度,比他觸碰過的任何東西都要來得柔軟,且不可思議地暖和,像是很久以前的清晨,剝了殼後握在指尖的雞蛋,軟嫩而微甜。
那雙眼睛,那雙剔透明亮的眼睛,瞬間闖進林行舟的視線,讓他從頭到腳,像是受了電擊,奇蹟般地震顫起來。
林行雨三個字,才終於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