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陛下醒了。”
皇帝微微頷首,殿中帷幔低垂,榻邊點著燈,分不清晝夜,他問道:“朕睡了多久?眼下什麼時辰?”
皇后瞥了眼蓮花更漏道:“已過酉時了,陛下餓不餓?妾這就叫人傳膳。”
皇帝搖搖頭:“朕沒什麼胃口。”
他向殿中掃了一眼,眉頭微微一皺:“孫福呢?”
孫福是他的太監總管,從來不離他左右。
皇后的目光在燈火中微微閃爍:“孫太監染上了疫症,出宮養病去了。”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什麼時候的事?”
皇后道:“就是前日的事,陛下昏睡著,妾便擅自做主了。”
皇帝心下越發覺得古怪:“劉青瑣呢?”
話音甫落,屏風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奴在此,陛下有何吩咐?”正是溫室殿太監副總管劉青瑣的聲音。
皇帝心下稍安,頓覺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看向皇后的目光帶著些許歉疚:“這兩日辛苦你,朕覺得好些了,叫下人伺候便是,你也回去歇會兒吧。”
皇后道:“陛下言重了。”
她微微一笑:“夫妻一場,陛下時日無多,見一日少一日,妾怎麼能離開。”
皇帝聞言臉色驟變:“你是什麼意思?”
皇后道:“陛下還不明白妾的意思?”
皇帝失聲喊道:“來人!”
劉太監從屏風後繞出來,向皇帝躬身一禮:“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道:“你趕緊……”
話未說完,他看了看他的臉,又看看皇后,眼中忽然閃過驚恐之色,隨即變作憤怒:“你這狗奴!”
劉青瑣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一動不動。
皇后揮揮手道:“你退下吧,我同陛下說幾句話。”
劉太監如蒙大赦,趕緊退了下去。
皇帝高呼兩聲,自然沒有人回答,聲音在高廣的大殿中迴響。
皇后道:“陛下不用白費力氣。”
皇帝掙扎著要坐起身,但剛爬起來便覺一陣頭暈目眩,立即又倒回床上。
皇后不慌不忙地將他的頭扶回枕上,還替他拭了拭額上的冷汗,動作輕柔,儼然是個對夫君關懷備至的賢妻。
“陛下還是別亂動的好,”皇后道,“越是亂動,毒發越快。”
皇帝原本只當她趁著自己病重買通中官將自己軟禁起來,沒想到她還給自己下毒,不由駭然失色,張口結舌,半晌方道:“為什麼?夫妻這麼多年,朕有哪裡對不起你?”
皇后像是聽到個天大的笑話,以袖掩口笑個不住,幾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陛下以為妾過得很好?”
皇帝惱怒道:“朕敬重你愛護你,為了你即便子嗣不豐,後宮裡也只有這麼幾個人,你還要朕如何?”
皇后理了理衣襟,悠悠道:“是啊,陛下待妾不薄。”
皇帝道:“雖然成婚時許諾過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我沒做到……那時我已打算遣散府中的姬妾,誰能料到阿兄偏偏讓出儲位?我何嘗不想踐諾?可身為天子,開枝散葉便是責任所在,你當時也是答應了的。”
他頓了頓道:“朕也盡力彌補你了,直到你生下三郎壞了身子,這才讓嬪妃生下庶子,你待四郎五郎他們如何,你道朕真的不知?不過因為愛重你,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皇后打斷他道:“陛下如今是在責怪我這嫡母苛待庶子了?”
皇帝道:“我不曾怪過你什麼。”
皇后冷笑道:“陛下是不是忘了,賢妃和淑妃的兒子和三郎只差了幾個月?”
皇帝避開她的目光:“是你要彰顯他們賢德,親口說要留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