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笑意不由自主地從嘴角盪漾開去。
尉遲越心頭一凜,掖了掖衣襟,正了正金冠,此乃人倫大事,不可存有狎戲之心。
常言道酒為色之媒,果然不是好東西。
他一會兒心旌搖盪,一會兒克己復禮,終於揣著一腔矛盾來到了長壽院。
寢殿中燭火吹熄了大半,加上帷幔重重,比別處顯得深幽些,尉遲越有些納悶,不過還是理了理衣袍,舉步往裡走去。
外殿內侍見太子來了,連忙齊刷刷地跪下行禮。
內殿的宮人聽見動靜,都慌了神。
大婚之夜太子妃自己先睡了,太子若是發怒,他們這些下人多半也要遭殃。
可是此時去叫醒太子妃……
他們想起眉嫵的遭遇,又默默退縮了。
殿下發作一頓,大不了就是罰他們去掃茅廁,而打攪了太子妃清夢,可是會被逐出宮去的。
兩害相權,還是太子妃更可怕一些。
素娥和湘娥也很著急,他們與沈宜秋親近,不怕被她發落,但是他們家小娘子剛剛立了威,他們自己人怎麼能去拆臺?
他們到底也才十幾歲,雖算機敏,可歷練有限,遇上這種事也慌了手腳。
一個遲疑,太子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屏風前。
這時候再要去叫醒小娘子也來不及了,素娥和湘娥心如擂鼓,面色煞白,只好拜倒行禮:“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素娥機靈,有意將那聲“太子殿下”叫得特別響亮,然而沈宜秋睡功了得,只要睡熟了,便是有人將屋拆了她也未必會醒。
素娥悄悄往紗帳中一看,裡面的被子卷半點沒動彈,後背頓時一涼,心道完了。
這時,尉遲越也已到了帳前,縱然隔著一層硃色的紗帳,他也看能看出來,沈氏並未如他所料端坐帳中,等待與他行那……敦倫之禮。
看到帳中的景象,他怔然立在當地,疑心自己是醉了。
尉遲越覷了覷眼睛,再睜大,帳中的被子卷還在原地,穩如磐石,巋然不動。
他醉意上頭,腦筋轉得有些慢,只覺迷茫。
大婚之夜,沈氏一個人睡著了?就這麼睡著了?
竟然睡著了?!
尉遲越好容易回過味來,心中五味雜陳,憤慨有之,惱怒有之,但更多的是委屈——看看,這就是你千方百計娶來的新婦!
暑氣未消的八月初,他卻彷彿置身草木黃落的深秋。
若是換了從前,尉遲越一定毫不猶豫地拂袖離去,可一想到沈氏上輩子為了他自戕,他又躊躇起來。
不能走,若是此時離去,宮人們都看在眼裡,她這個主母便不好做了。
尉遲越打定了主意,對素娥、湘娥還有一眾宮人、內侍道:“你們退至殿外吧。”
眾人方才都嚇得噤若寒蟬,此時見太子殿下語氣平靜,不似發怒,心放回了肚子裡。
尉遲越待人走了,便想去叫醒沈宜秋,撩開帳子,卻見少女緊緊裹在衾被中,只一張瑩潤的小臉和幾綹頭髮露在外面。
暈黃的燭光中,她看上去少了幾分美豔和鋒銳,多了幾分娟秀,眼皮上的褶痕此時看來是淺淺的兩道,淡淡地掃進微微上翹的眼梢裡。大約是被子裹得太緊,她微微出了點汗,濡溼的髮絲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還有小扇子似密密長長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冷青色的影子。
尉遲越欣賞了一會兒,心道沈氏睡著的模樣倒是別有一種好看,不禁又好奇,自己睡著時不知是什麼樣,想必也是極好看的。
上輩子沈氏痴戀自己,醒時沒見她怎麼盯著自己看,說不定就是在他睡了以後,用眼神仔細描摹心上人的眉眼。
著實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