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親王年歲尚幼,若是將哪個扶上了帝位,沈皇后果真誕下皇子,這又該怎麼算?
他只能依著尉遲越的吩咐將遺詔擬好。
尉遲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許是了卻了最重要的一樁心事,接下去的三日,他的身子每況愈下。
陶奉御和一眾醫官寸步不離地守在天子榻邊,將藥方添減了幾次,始終沒有半點效驗。
面對皇后期盼的眼神,憔悴的臉龐,老醫官只能慚愧地搖頭,如實告訴她:“天子的脈象一日比一日虛弱,老僕從醫多年,從未遇見過這樣古怪的病症,藥石全無作用,只望聖人吉人天相……若是高熱再持續一日夜,恐怕……”
沈宜秋緊咬著牙關,良久才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木然地掃了一眼醫官們,對陶奉御道:“諸位去歇息一宿吧,不眠不休好幾日了。”
陶奉御知道皇后是想和皇帝獨處,他們在這裡也是束手無策,便即告退離開。
尉遲淵也跟著醫官們一起退了出去,他雖捨不得兄長,但兄嫂兩人一定有話要單獨說。
待他們離開,沈宜秋屏退了宮人,彎腰將絹帕在涼水中浸溼,輕輕擦拭尉遲越的額頭和手心——藥石沒有丁點作用,她只能晝夜不停地反覆用涼帕子替他擦拭。
尉遲越醒轉過來,發現額上一片溼涼,他知道沈宜秋又在照顧他。
他抬起手,將她冰涼的手攥在手心裡,轉過看著她道:“小丸,你去睡會兒。”他的聲音很澀,彷彿用烈火燒過。
沈宜秋道:“你睡的時候我也在睡,片刻前才醒。”
尉遲越不信,她的聲音裡分明透著疲憊。
沈宜秋抽出手,撫了撫小腹:“別擔心,我知道輕重。”
說罷她揭下尉遲越額頭的帕子,不過片刻時間,帕子已經熱得有些燙手了。
她將帕子投入涼水中,重新絞乾,再貼到尉遲越的額上,又端了溫水來喂他,然後道:“你再睡會兒。”
尉遲越搖搖頭,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卻有些渙散:“我想多看你幾眼。”
沈宜秋輕輕抽了抽鼻子:“你快些好起來,隨你看,看到膩味。”
尉遲越扯了扯嘴角:“哪裡看得膩,看十輩子也看不夠。”
頓了頓道:“下輩子我不做皇帝,你……”
不知為什麼,他們兩世住過不知多少錦堂華屋高閣,但到頭來最叫他惦念的卻是靈州那個小得腿腳都伸不開的小院子。
若是有下輩子,他想和她住在那樣的院子裡,生幾個孩子,他們大約沒什麼餘錢,日子過得有些緊,或許還要他寫字畫畫給人撰寫碑文來貼補家用。
他發奮苦讀,或許能考上進士,或許屢試不第,但他們一定會很恩愛。
這一回,他們要將前塵往事都忘光,簡簡單單在一起,開開心心做一對匹夫匹婦。
他想把自己的願望告訴她,但他不敢說,他的小丸下輩子大約不想再做他的小丸了。
思及此,他笑了:“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
人不能太貪心,他已經偷得了一輩子,雖然這輩子很短很短,但他覺得完滿。
邊患平了,薛黨除了,太子是小丸的親骨肉,她一定會將他教導成一個明君,比他阿耶強。或許上蒼又賜他一世,便是為了將上輩子未完成的事做完。
他捋了捋沈宜秋的臉頰:“我知道你們會過得好,把大燕江山交到你手裡,我也很放心。”
他輕笑了一聲:“不過這次小心些,別再跌倒了。”
沈宜秋一直強忍著眼淚,這時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咬著牙道:“尉遲越,你忘了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了?”
尉遲越眼中滿是迷茫。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