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娘,聽說她入宮覲見便巴巴地趕來“巧遇”,還欲蓋彌彰地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
想起兒子那副德性,張皇后不覺莞爾。
片刻後,那笑容便消失在了唇角。
沈宜秋察覺她神色有異,不覺擔心,放下手中的茶碗:“母后可是哪裡不適?”
張皇后搖搖頭,目光微動,有些欲言又止。
她出身將門,素來爽利,沈宜秋還從未見過她這般欲語還休、拖泥帶水的模樣。
她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可是與殿下有關的事?母后但說無妨。”
張皇后執起她的手:“七娘,三郎待你的心意,我這做母親的看在眼裡,絕不會看錯……”
沈宜秋輕輕點頭:“媳婦明白。”
張皇后又道:“你們此番一同出生入死,這情分是誰也越不過的。”
沈宜秋的感到一顆心被什麼往下拖,眼看著就要被拖進泥沼中。
張皇后深深嘆了口氣:“何九娘與祁家的親事退了,皇帝已經擬好了旨意,只等三郎回來便要賜婚。”
沈宜秋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放棄了掙扎,任由泥漿灌滿她的五臟六腑。
張皇后關切地注視著她,見她臉色蒼白,神情木然,心裡一陣抽疼:“這並非三郎的主意,他畢竟不好拂了皇帝的臉面。”
沈宜秋明白婆母這是在安慰她。
皇帝要給尉遲越和何婉蕙賜婚,一來是賢妃使勁,二來大約是皇帝對兒子有愧,故而以賜婚來示好,緩和父子關係。
可說到底,誰也不能強迫尉遲越。
張皇后可以逼皇帝收回旨意,但太子要娶何婉蕙,她卻不能阻止。
張皇后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是多麼蒼白無力,只得用力握著太子妃冰涼的手:“七娘,你別多想,三郎與那何家表妹不過是有些幼時的情分,那時他染了天花一個人住在寢殿中,何九娘時常來瞧他,他便將那恩情一直記到如今……你信我,三郎待你和待她是全然不同的。”
她頓了頓道:“本來我也不想說這些掃興的事,只是你一會兒要去飛霜殿,與其從旁人口中聽到,倒不如我來說,也好叫你有個準備。”
沈宜秋回過神來,發覺方才的失態,感激地笑了笑:“母后別擔心,媳婦都明白。”
她的笑容彷彿一隻破了的琉璃盞,裂口鋒利,割得人心裡疼,她兀自不知,還在努力地將碎片拼湊起來。
張皇后比看她哭還難受,將她摟進懷裡:“七娘,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
沈宜秋搖搖頭:“無礙的。”
第126章 旨意
沈宜秋不想叫張皇后替她擔心,竭盡全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說些一路上的見聞給她聽。
就在這時,有黃門稟道:“尚藥局陶奉御求見。”
皇后奇道:“我不曾傳召陶奉御,他怎麼來了?”
那黃門答道:“回稟娘娘,是太子殿下孝順,命人去尚藥局傳陶奉御,為娘娘和太子妃娘娘請平安脈。”
皇后瞥了沈宜秋一眼,笑道:“快有請。”
他這哪是孝順母后,分明是疼愛妻子,也不枉她替他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張皇后輕拍兒媳的手背:“我說三郎心裡有你,沒說錯吧?”
沈宜秋勉強牽動了一下嘴角,他心裡若是沒她,如上輩子那樣,她還能好受些。
陶奉御走進殿中,向兩人行了禮,抬眼一看沈宜秋的臉色,不由皺緊了眉頭:“娘娘這陣子,怕是不曾好好顧惜身子?”
沈宜秋不是諱疾忌醫的人,但見到老醫官這關切又譴責的眼神,不由心虛地垂下眼簾。
陶奉御也聽聞了靈州發生的事,倒不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