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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澀然道:“老夫為人師表,不能以身作則,枉為人師,亦枉為人,爾等以我為鑑。”
這番話說罷,他的經脈也已枯竭,隨著修為的喪失,他的形貌也開始衰朽,原本他看起來像個而立之年的儒雅文士,眼下卻儼然是個齒搖發落的垂暮老人,眼窩裡還不斷淌出鮮血。
章明遠嘆息一聲,向著冷嫣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接著他站起身,回頭向謝爻道:“神君保重。”
說罷拄著劍當作柺杖,慢慢走到太極臺邊,沿著臺階往下走去。
關於宗門,他沒有一句交代。
他這漫長的大半輩子,沒有什麼權欲,也沒有什麼遠大志向,但也算為了宗門鞠躬盡瘁,他前半生唯一的心願是看見小師妹平安喜樂,小師妹死後,便是守護她的宗門,守護她留下的血脈。
他這一生中很少做違背良心的事,明知道喪盡天良,為了救小師妹的血脈,他也閉著眼睛做了。這麼多年來,他時常在午夜夢迴時滿身冷汗地驚醒,心底常有個聲音問他,小師妹當真希望你們用這種手段救活她的女兒麼?
血和著淚,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他多想一死了之,可是死太輕鬆了,他不配。
謝爻默不作聲地望著章明遠消失在太極臺邊,他沒有問他去哪裡。
他的眼神空洞木然,彷彿被抽去神魂的是他。
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境,是心魔,他反反覆覆地告訴自己。
郗子蘭癱坐在地上,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即便只是片刻,生魂離體的滋味也不好受。
冷耀祖最後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一時也顧不得臉面,跪倒在地,向冷嫣叩首:“弟子從頭到尾並不知情,求宗主念在弟子鞍前馬後,給弟子一條生路。”
他回頭看了一眼郗子蘭,彷彿看到什麼洪水猛獸,忙又膝行幾步躲得更遠:“弟子沒有那樣蛇蠍心腸的姊姊……”
郗子蘭一聽這話,不由火冒三丈,反倒有了力氣。
她直起身道:“冷耀祖,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毀屍滅跡的是你,殺死玄委宮那麼多侍從的也是你,你受了我多少恩惠,如今見我失勢了,倒先忙著撇清自己,誰要認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弟弟……”
冷耀祖冷笑道:“是誰殺了撫育自己長大的長輩?要論忘恩負義,誰能及得上你?”
若木嗤笑了一聲:“你們姐弟這麼吵下去永遠吵不出個結果,不如找兩個人來評評理。”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傀儡人帶著一對頭髮斑白的男女上來。
兩人這些年靠著上好靈藥的蘊養,身子骨算得上硬朗,只不過因為在凡間時常年勞作,脊背有些佝僂,遠不如修士們挺拔矍鑠。
冷家老夫婦倆剛被帶來此地,對之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兩人畏畏縮縮地看了眼四周烏泱泱的人群,還有尊座上那些儀表堂堂、金尊玉貴的道君仙子們,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
冷耀祖失聲道:“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眾人頓時開始竊竊私語。
冷母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冷父道:“前日有兩位仙君乘著飛舟去東海接我們,穿著重玄道服,說是奉了瓊華元君之命召我們來的……”
他臉上興奮的紅光還未褪去,但也察覺出這裡的情況不對, 兒子蔫蔫的好似霜打了的茄子, 瓊華元君也是一臉的淚, 全然沒了往日的高貴從容。
冷父心裡發慌, 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這是怎麼了?”
郗子蘭打量著這對老夫婦,背上一陣陣的發寒。
這是她地攛掇著丈夫將孩子賣了,親手養大的孩子,要說沒有一點感情也是假的,何況這麼俯首帖耳、任打任罵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