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僵了僵,定定神繼續道:“阿孃也是怕你阿姊回府之後下人們嚼舌根,傳到你耳朵裡反而傷了姊妹情分,不如先與你分說清楚。”說罷愛憐又無奈地拉起她一隻手,捧在掌心撫了撫,安慰道:“阿孃前日已叫重雲觀的老仙人卜過一卦,你的關煞已平安無恙地度過,大娘子回來是無虞的了。你心裡有芥蒂也是難免的,待你阿姊回來,阿孃給她安排個離你遠遠的住處。你阿姊自小離家也是可憐,這次回來,在耶孃手底下待不了幾年也該出閣了,你且忍耐一二,也讓她在老太太跟前儘儘孝,橫豎越不過你去。”
鍾薈杏目圓睜,一臉困惑:“母親說什麼呢,阿姊是因了我才被送走的,我在這府上錦衣玉食的,阿姊卻在濟源鄉間過著布衣蔬食的苦日子,”說到此處她皺著眉揪了揪心口的衣裳,“一想到此節我就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哪裡會有什麼芥蒂?母親也不必費事另準備房舍,我那院子寬敞得很,一個人住著還嫌冷清呢,阿姊回來就讓她住我那兒,我們正好做個伴兒。”
曾氏沒料到一向恃寵而驕又最小心眼的姜明月會是這樣的反應,今日她來這松柏院,一來是將卜卦一事告訴婆母,二來也是在這兒等著姜明月,八字相剋的事此前已經叫季嬤嬤透露給了她,想來她是最不願看到姜明霜回來的,如今當著婆母的面將此事突然揭出來,想來一個八歲的孩子也沒那麼深的城府掩飾自己的牴觸,必然會叫老太太看出端倪,淡了對她的迴護之心。
她頻頻拿眼看跪在院外的邱嬤嬤,可惜遠水救不了近渴,只好訕訕地道:“阿嬰如此深明大義是最好不過了。”
二娘子那番話叫老太太刮目相看,說起來這陣子颳得略頻繁,將她奩箱裡的寶貝颳了不少去。
她欣慰地朝二孫女點點頭,又掃了眼曾氏和三娘子,冷哼一聲道:“有些人自個兒小肚雞腸吧,就以為旁人也跟她一樣。咱們阿嬰是個有肚量的好孩子,最緊要一個是心地純良,來,到阿婆這裡來。”從手上褪下對潔白細膩如羊脂的玉鐲子,套在孫女的手腕上:“這是你姑姑新送來的,你拿去戴著頑這崽子與阿婆客氣什麼,你再推阿婆可要不高興啦!”
三娘子在一旁看著,嘴一癟,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眼看就要滾落下來了,三老太太劉氏看得有些不落忍,小娃娃知道什麼好歹呢,可有這麼個心術不正的阿孃,如何能受老太太待見呢?
邀請
兔走烏飛,轉過頭便到了仲春,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院子裡倒紅斜白一片。
秦夫子的從叔過壽,告了三日的假,鍾薈晨起去給老太太和曾氏請了安,午後便無所事事。她午膳時因嘴饞多進了一些乳餅,此時有些積食,叫阿杏煮了杯釅釅的茶,換上外出穿著的袴褶和木屐,那木屐鞋面上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瑪瑙、孔雀石、綠魚和青晶石繡成龜甲忍冬,木底有齒,磕在溼漉漉的石板上咔嗒作響,鍾薈就捧著茶碗在院子裡四處走動消食。
消了不到半刻,又不由自主地溜達到書房,踮著腳從牆邊架子上取下個大肚青瓷罐抱在懷裡,開啟細藤編的蓋子,揭開蒙在罐口的溼布,從裡面掏出個餢俞來,這還是寒食剩下的,因耐得住久放,阿杏便替她存了一罐子擱在書房,以備不時之需。
鍾薈叼著餅又回到院子裡,蘆花肥雞阿花正在草叢裡扒拉蟲子吃,一見她便撲騰起翅膀來,鍾薈有心逗她,伸出腳引它來啄,就在它快要得逞時收回腳來,惹得那母雞暴怒地咯咯叫個不停,鍾薈便一臉得意。
阿棗對主人的無聊行徑頗感無力,好好的肥雞不燉來吃,特特叫兩個粗使奴僕用竹子編了籬笆,在院子西南牆根圈了塊地方,還拿白石疊構了座嶙峋的小山,當仙鶴似地養起來,每日費那麼多穀子和瓜菜,也不知是個什麼志趣。她暗暗搖了搖頭,沒好氣地翻著白眼叉著腳教訓前些時日曾氏新撥來的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