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走得遠了,杭天瑾才快步回了房,屏退了所有丫鬟僕婦,坐在床沿上,握了賀氏的手,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賀氏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眼角滑落清淚,偏過頭去望著床裡,低聲嗚咽道:「我是何苦,我是何苦你還不知嗎?」
「我,我那日不過信口一說,你怎就當了真。咱們夫妻十年,我待你的心意莫非你還不明白,何苦至此呢。」杭天瑾輕輕掰著她瘦削的肩膀,語氣已經哽咽。
「你的心意?你的心意我應該早就看清的,可恨我傻了十年笨了十年,我以為我那樣能博得你一分半點的情意,孰不知我竟是大錯了。我每日小心做人,委屈自己,我是為了什麼,我不過為了你平平安安,為了丹姐兒有個好歸宿,為了慎哥兒能有個將來,我何曾願意那樣了。母親說的話,我一句不敢駁,她吩咐的事,我盡全力做到最好,可那又有什麼用,敵不過她待別人一個笑。你說,我有什麼意思?」
她猛地推開杭天瑾,背身伏在迎枕上,抽抽噎噎,哀慼慘傷。
杭天瑾輕柔地將她攬在懷裡,低聲訴道:「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當時只是想起了你,想起你初嫁給我時,那麼單純而羞怯的笑,我對她絕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沒用,是我讓你日日費神,沒有一日安生日子過,是我害得你變成這樣。這些年來,你心中的苦我比誰都清楚,可我不得不去爭,不然咱們都是死路一條。母親是個固執的人,你在她那裡受了委屈,可她是我母親,我能說什麼,你多擔待她一些。」
賀氏哭了半晌,抬起頭來,一雙淚眼直直盯著杭天瑾,字句清晰地問道:「我為你受任何委屈我都心甘情願。但你敢發誓,你對她果真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嗎,她的才情、她的聰敏、她的美貌,你果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嗎,你吟詩作畫時從來沒有指望過旁邊站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嗎?
我配不上你,我根本就配不上你,你是京城出名的瑾公子,才名遠播,而我算什麼,我除了會奉承王妃教導孩子,我還會什麼。我不能陪你春花秋月,不能陪你煮雪論茶,不能陪你彈琴作畫,我恨她你懂不懂?我恨她啊。
當她第一日來,我就不可遏止得去恨她。她為什麼可以笑得那樣燦爛,她為什麼可以不理會杭天曜的眾多美妾,她為什麼可以不怕王妃我行我素,她為什麼不用看人眼色過日子。她有的,我都沒有;她敢做的,我都不敢。每一見到她,我就覺得那是對我巨大的諷刺,我縮著身子做人,十年來在杭家淡漠得就像空氣;而她一來就光彩照人,她隨隨便便就能成為杭家誰都不敢惹的四少夫人。
你說,我焉能不恨她?」
杭天瑾的臉色蒼白而淒楚,有淚湧上他的眼圈,他被賀氏的一句句淒涼之語壓得抬不起頭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話,他一句都駁不了,她的所有痛苦,他不能替她承擔,而最讓他不能承受的是,他自己才是賀氏真正痛苦的根源。
他只能聶諾著道:「雖如此,你也不該動手啊,一切本來可以不被任何人發現的,你何必為了她而搭上你自己呢。現在,只怕有人心中開始起疑了,到時候事情將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你懂不懂?」
「你怪我是不是,你怪我自作主張,壞了母親的好事。你放心,一切我都會承擔起來,絕不會連累到母親與你。我只求你尋個脾氣性子能容人的,丹姐兒與慎哥兒都小,你要好生待他們啊,不要因為我而怪責到他們頭上。其實,我寧願以後代替我的人是她,至少我相信她不會為難了兩個孩子。」說罷,她再一次掩面痛哭。
她當年亦是如花歲月,她當年亦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然而,不過短短几日,她就發現,她這輩子都不能隨意的笑隨意的哭,那個她滿心願意託付終身的人的母親對她嚴詞告誡,而她為了這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