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孔顫了顫,他依然高高舉著被鮮血染紅的手臂,死死貼著黎明系統,絲毫不放。
“休……想。”他斷斷續續地說。
神明居然想趁這個時候入侵他,不可能,他不會給神明蠱惑他的機會。
神明的聲音在他耳邊輕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這時,輕微的“叮冬”聲傳來,這聲音代表蘇明安那邊成功接管了中控室。
諾亞的手緩緩垂了下來,整個人再無力氣地癱倒在地上。他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白羽飄落在他的臉上,輕飄飄的,像要為他鑄造一個可供安眠的白棺。白鳥的數量已經縮減了五分之四,它們再也護不住他,數不清的猩紅軟管漸漸朝他爬行了過來。
諾亞躺在地上,像一面金紅色的委頓旗幟,鮮紅的血比他金色的髮絲更刺眼。
他怔怔地盯著晃著燈光的天花板,手指無意識蜷縮——他現在的共鳴度極高,隨時可能淪為神明的附身物件,如今而言,自盡是最好的選擇。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確實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然而,在他費力抬起手,打算自殺的前一刻,他很快察覺到——他居然真的對這個世界,感到不捨。
他不想自殺,也不想在這裡孤零零地死去。
是怕黑嗎?
是怕痛嗎?
是畏懼死亡嗎?
好像都不是。
他很想最後見到一個人。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
沒能和那個人度過一次和平年代的福緣節。
沒能聽那個人一曲完整的鋼琴獨奏。
沒能聽那個人說“求你別叫我爺爺了”這種認輸之詞。
他沒能……走入他最嚮往的春天。
他不想接受這個冷冰冰的結局。
“諾亞,你怎麼那麼自私呢,你怎麼能怕死呢。”
這是他聽到自己嘴裡的聲音,然而求生欲如同瘋長的雜草,他不想一個人在這裡死去,太冰冷,太孤獨了。
“爺……爺。”
瘋狂的求生欲讓他一直維持著神智。他突然開始叫喊。
儘管他知道就算他不斷叫著,爺爺也大機率不會來,這裡太危險了。更何況,鐵門被他自己親手封死了。
他只是……不想放棄愛。
人在擁有“愛”的時候,能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新聞中一個瘦弱的女子為了救孩子,能夠抬起沉重的大卡車。
因為感知到自己內心中名為“愛”的情緒,所以他奇蹟般地在崩毀的理智中,仍然保持著一定的思考量。
他睜著眼睛,遙遙地朝著已經被封死的鐵門伸手。
“爺,爺。”他張開嘴,叫了一聲。
但室內除了他,空無一人,沒有任何人能回覆他。
鐵門冰冷,外面除了機械軍敲打金屬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像一隻沒有腿腳的蠕蟲,諾亞一點一點往前爬,鮮血成為分泌的行動液,他爬行著,在冰白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色拖痕。
散落的白羽像厚實的血地毯,他口中湧出鮮血。
……
【早知道喊爺爺你就能回來,我就天天喊爺爺了,爺爺爺爺爺爺——】
“爺……爺。”
他爬行著,室內迴盪著他一個人的聲音。
耳邊響起神明輕微的嘆息,她似乎也沒再說些什麼嘲諷之詞。
“爺爺,爺爺,爺爺……”他聲音裡夾雜著哭腔。
【我怕我哪天不叫你爺爺,你就消失了啊!】
【爺爺,不要跳下世界邊緣,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
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