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朱牆下,在那片陰影裡輕輕發笑,探手捏了捏她的腮幫子,「別瞎操心。」
第21章
月徊囁嚅了下,猶猶豫豫說:「我是為您好來著, 尋常過日子, 找個踏踏實實的就成了,這宮裡的娘娘都是腳上栓了鏈子的金絲鳥, 她們離不開這裡,離開了準得死。男人娶媳婦幹什麼,不就是圖回家熱鍋熱炕, 有個人陪著吃飯睡覺嘛, 您要是和那些老孃娘……那麼的, 不好。」
梁遇發笑, 「你還知道這個?」
月徊說當然,「我又不是孩子,您正經娶一房吧, 別和寡婦勾搭, 叫人說起來怪難聽的。」
梁遇有心逗她, 「宮裡和外頭的不一樣, 那些可是太妃,伺候過先帝爺的。少監們個個以此為榮, 對食越有身份,於他們越是長臉。」
「這算長的哪門子臉, 找個一心一意的不成嗎?」她有點著急,自己就這麼一個親哥哥,自然願意盼著他好。她比劃了一下,「您好容易走到今兒, 掙這份體面是為了和太妃走影嗎?宮裡那麼多眼睛瞧著,主子們不發難倒還好,萬一有人成心上眼藥,禍患就打這上頭來,多不值當!」
她思慮得很周全,一本正經的,天要塌下來一樣。梁遇獨自闖蕩多年,如今有了成就,身邊的人都挖空心思捧著,要說貼心,一個也難找。公事上頭有人分擔,逢著私情沒人商量,也只有這妹妹,怕他走錯了道兒,給自己找麻煩。
難為她一片心,他輕吁了口氣,淡聲道:「你放心,哥哥沒那麼糊塗。男女之情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連想一想都是不該,我眼下也沒那份心思……」一面搖頭,「還不是時候,離後顧無憂遠著呢。」
月徊總算放心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有這宗好,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像那些一條道兒走到黑的,提及一個「情」字,東南西北都不認了,愛之為其死,其他四六不管。
她腳下輕快起來,笑著說:「橫豎我也進宮啦,您別怕寂寞,我陪著您吶。」
梁遇點了點頭,「忍上一程子,容我再想想辦法,早晚把你擇出去。」
月徊覺得既來之則安之,倒也不是急吼吼盼著離開這裡。她就跟在他身後,沿著甬道往前走,雪踩在腳下一片脆響,大冬天裡日短夜長,申時才過,暮色便隱隱升了起來。
慈寧宮花園很大,他們從角門上進去,這個時辰園子裡幾乎沒人了,只有鹹若館那片因太后要禮佛的緣故,早早兒懸了燈籠。如今宮裡的門禁人事全憑司禮監指派,今兒值守的太監宮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因此就算梁遇親自來,也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承良在簷下鵠立,見人現身忙上來支應,垂著手道:「時候差不多了,老祖宗請。」
梁遇提袍邁進鹹若館,三面高牆上建著通壁的金漆毗廬帽大佛龕,彷彿無邊的糜爛富貴裡闢出了清淨地,這是物慾橫流中唯一不染塵埃的地方。殿中常年燃檀香,他並不喜歡這種味道,地心的鎏金三足爐頂,有青煙裊裊透蓋而上,太過濃鬱的味道聞著叫人頭暈,他從袖籠裡摸了方帕子掩住口鼻,轉頭對月徊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往深處去。
所謂的斗室,還真是小得名符其實,大約就像大點兒的轎子,兩個人對坐著都要頂膝蓋。月徊閃身進去,原以為她一個人呆著就成了,沒想到梁遇也跟著進來了。她咦了聲,「您不必……」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傳來擊節的聲響,是慈寧宮擺了駕,太后老孃娘禮佛來了。
承良很快掩上小門,在外頭落了鎖,心裡只管竊笑,萬年的鐵樹沒準兒要開花啦。掌印大人對這姑娘尤其上心,這些年到處找人,費了老大的氣力。要說連著親戚,瞧他們各長各的,不像一家子模樣。到底是什麼緣故呢,說不定這二位早年定過親,如今掌印有權有勢,特找回來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