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的濃雲中雷電暗閃。
兩炷香過後,清涼的水珠砸在他眉眼、鼻樑,而後漸次瓢潑。
燕山在自己還沒倒下之前,終於盼到了這一場雨。
他邁開了久違的腳步,當下便想狂奔出去,然而雙腿卻因為血氣不暢竟僵硬得失去知覺。
燕山無比困頓地摔倒在草叢中,連日來的疲憊令他睜不開眼,他拼死提著一口氣,在地上爬了好長一段路,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發了瘋似的往城鎮的方向跑。
而此時,已是三日之後。
他在夏季傾盆的雨勢裡橫衝直撞,瘋狂地想見到觀亭月。
燕山沿途為自己打好了腹稿,他要告訴她,等入秋他就去找大將軍,到麒麟營的先鋒軍內從馬前卒做起,那是攢功勳最快的地方。
等兩年……不,一年,他一定能當上副將,會在觀家軍中有一席之地,他會向大將軍提親。
他想娶她……
別的什麼奢求沒有。
只要等他一年就好,只要一年……
大概是連著晴了太久,這場雨出奇的滂沱,萬里江山風雨如晦,常德府沉睡在大片化不開的昏暗下。
傍晚將臨之際,雨水匯聚而成的涓流沖刷著青磚石路,在燕山腳邊淌過。
少年孤身一人立於將軍府外,所有的希望都在緊閉的朱漆大門面前黯然失色,雷電劈下,便是歸於渺茫。
燕山怎麼也不肯相信。
他翻越高牆,披著一身溼透的衣衫,在空空蕩蕩的將軍府一間屋一間房的找,響亮的驚雷閃爍在背後。
最終,他不得不接受了一個現實——自己被丟下了。
偌大的府邸空無一人。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他回來。
燕山坐在大門的臺階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簷牙流下的水細線似的落入溝槽之中,思緒陷進了無可著落的空曠裡,一種濃烈的孤獨感鋪天蓋地將他淹沒。
有那麼一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過路的老嫗見他可憐,撐起一把傘,“觀家軍三日前便拔營去了西寧,你是來尋親的吧?來晚啦。”
燕山在原地訥訥地出神良久,隨後就彷彿是重新尋得了一條可支撐他方向的脊樑,人不人鬼不鬼地拖著瘦削的筋骨,連片刻猶豫也無,出城直奔西北。
大軍前行是騎馬,而他是徒步,身無分文地從南一路追到最前線。
他幼年過慣了顛沛流離的日子,沿途也沒怎麼好好對待自己,只在山林裡覓食野果。
等到西寧時,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單薄的勁裝寬鬆地套著,一雙星眸深深的凹了下去。
他只是想見她一面。
想問清楚原因,想要一個解釋。
“大小姐說了,她不願見你。”
營地外的觀家軍不近人情地揮手趕人。
燕山不甘死心,猛地撲到營門上,他發起橫來野性難馴,困獸似的六親不認。
左右的巡邏兵忙揚起長/槍阻攔。
“喂,都說了不見你,你聽不聽得懂人話啊?”
對方揪著少年的衣襟,清清楚楚地望見了他遍佈血絲的雙目,那其中溢滿了悲憤和委屈,血淚交加。
“砰”一聲。
守門的兵抬手一搡,輕而易舉地將他推翻在地。
因為知道他的來歷,他們言語還算客氣。
“看在大家從前同袍的份上,給自己留點臉面吧,別再上來糾纏不清。”
“這次我們兄弟倆放過你,下一回可沒那麼走運了。”
燕山摔在漫漫風沙的塞外黃土間,卷地的白草吹得人睜不開眼,他目之所及的,是自己嶙峋的手背,以及掌心交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