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亭月聳了聳肩,“可還沒到日子,我家就沒了,南來北往的,四處又亂,我就顧著擔心奶奶和大哥他們了,哪裡還有閒工夫想這些。”
“這麼說,你沒見過他?”燕山進一步問。
“沒見過,只聽說姓金,是個不錯的書香門第,祖上也曾出過兩個將相。”
他不禁皺額,“你都沒見過,還打算和他成親?”
“那不然呢。”她刻意瞥一眼,挑起眉梢,“留著等你嗎?”
燕山一愣,欲言又止:“我——”
怕把人惹急了,觀亭月不好多嚇唬他,只笑了一聲揭過去,屈起一條腿來兩手抱著,正正經經地解釋其中利弊,“如我們家這樣的高門望族,婚姻親事皆是牽繫著許多盤根錯節的利益,哪怕觀氏幾代從戎,並不怎麼參與官場,也一樣不能免俗。”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爹給我尋的這門親,必定也是與家族興衰有關。我雖然任性,但不是不懂事,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和他叫板。”
“所以。”燕山眼瞼低垂,不再看她,“假如觀家尚在,大奕不滅,你就要在十八歲的時候嫁給他,對嗎?”
儘管知道這已經是不可能存在的時間軌跡,可觀亭月還是莫名從他話中品出一點幽微的沉重來,她餘光注視著旁邊青年的輪廓。
終究沒有否認:“對。”
“誒,你信嗎?”她攏著雙腿,似笑非笑地問,“哪怕我同那位金公子如實說了我們倆之間的事,他還是會娶我的。”
燕山懶得抬眼,半含著嘲諷地輕嗤,“是啊。”
“不過我就沒那麼走運了,八成會讓他一家追殺到天涯海角。”
觀亭月不置可否地一笑。
看見她這樣笑,燕山心頭總有什麼鯁著,不大舒服。
“難道你就真的甘願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寒來暑往,春夏秋冬,一生那麼長,都得和他綁在一起。”
提起此問時,她踟躕了片刻,鬆開兩手,仰頭凝望夜空。
“燕山,我實話同你說。”
“小的時候,我沒有對什麼人萌生過感情,沒有喜歡過誰,愛過誰。因而成婚在我看來,只是一個需要去完成的任務,對方是金家大少爺還是和‘銀’家大少爺,都沒什麼不同。就算成了親,我依然要去做我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彼時她未曾體會過喜歡,或是被人喜歡的滋味,十五歲以前常常懵懂無知。
而年少的情愫大多青澀,也許曾經有過什麼她尚未留意到的故事,但稍縱即逝,又隨著突如其來的驟變,盡數掩埋在了舊歲月裡。等再要去尋覓,已經是時過境遷。
“唉,小孩子嘛。”觀亭月自嘲地笑笑,“想法總是簡單,等後來我長大些了,才知道許多事不可能。”
燕山安靜而沉默地聽著,聞言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她說,“當然是現在。”
這不難理解。
如果觀亭月同從前一樣,把嫁人過日子當做打仗闖關,眼下早就三年抱倆,兒孫滿堂了。
然而燕山聽完方才那席話,腦子裡自動掐頭去尾,只剩通篇的“沒有感情”“不愛”“不喜歡”“誰也攔不住”,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
他不是滋味地咬了咬後槽牙,習慣性陰陽怪氣,“對,你如今可是有嘉定三千青年才俊,連新科狀元也上門求親。
“沒人管得了你,想和誰成親都行了。”
“……”
觀亭月一時無法判別這到底是在奉承自己,還是在嘲諷自己,只好輕輕一嘆。
“我又哪兒招惹你了,說生氣就生氣。”
燕山耳朵裡聽了個激靈,隱約意識到不該反應得如此過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