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山去狩獵的。
他畢竟年輕,經歷了挫折沒那麼容易輕言放棄,又總覺得好像一定要抓到一頭鹿子,才能勉強換回一些當日的失誤,才有一點底氣站在人前一樣。
轉眼就到了立秋。
老天爺不下雨,這秋立了和沒立毫無區別,酷熱的伏暑依舊在沸反盈天的蟬鳴聲中磨得人煩躁難耐。
永寧城郊的某座大山中,白上青正帶著僱來的獵戶與僕從們扛著長兵短刃,在林間敲敲打打。
不知是否因為這幾年圍獵過於頻繁,有蹄類的野物愈發難尋覓,甚至連水源充足的雙明灣也沒發現野鹿的蹤跡。
眾人從天光乍破找到暮靄沉沉,此刻不免消極怠工。
白公子十年寒窗苦讀,學的是“懸樑刺股”“聞雞起舞”,其他本事不敢誇大,這鍥而不捨的毅力倒是強項,儼然一副要在山中過夜的架勢。
白上青:“大家再加把勁,這座山前年有人見到鹿群,沒準兒我們今天就能有收穫了!”
一干人稀稀拉拉的應和。
月色剛剛鋪開,他躬身在泥地裡勘察動物的足跡,燈籠的燭火照亮腳下的半片草地。
正在這時,旁邊一道青光驟閃即逝,一柄小刀噌然落在三寸之外。
草叢間有什麼在動。
白上青定睛瞧去,只見那刀正中一條碧青帶紅的毒蛇,將其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他尚不及吃驚,一個散漫嗓音乍然自背後而起。
“你還真以為,她是想讓你幫她找鹿血嗎?”
他猛地扭頭,一次未曾見得來者,再扭轉回來時,才在一丈前的矮樹上看見對方。
青年的坐姿並不端直,顯得十分漫不經心,他目光望著人時,眸中便充斥著不屑和冷嘲,英氣疏朗的五官明明是俊秀的,卻由裡到外透著一股鋒利。
此刻,他手裡還捏著一把刀,正拋上拋下地玩。
等發現白上青終於留意到這邊時,燕山才將匕首穩穩地一握,接著說道:“她可不是要考驗你有沒有本事,肯不肯堅持。是想讓你自己明白,你和她,究竟有多不一樣。”
白上青聽到前半句還準備反駁,此時卻脫口而出:“有什麼不一樣的?”
“你生在尋常人家裡,走的是讀書科考,入朝為官的路子,這輩子恐怕也見不到什麼殺人放火之事。
“而她所經歷的,不是九死一生,就是血雨腥風。”燕山輕輕巧巧地翻身落下來,居高臨下地垂眼瞥他,“你什麼都不瞭解,三兩個死人也能嚇得爬不起身,就這樣,也想娶她?你憑什麼來娶?”
後者被戳到了死穴,無端露出幾分狼狽:“那、那是個意外,我以後不會了……”
接著又固執地反駁:“她要是跟我走,我可以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不必每天面對這些刀光血影,難道不好嗎?”
“跟你走?”他模稜兩可地笑了一下,“能做什麼?在深宅內院裡吟詩作賦,對酒當歌?
“殺幾個反賊你連同她對視都不敢,今後再碰上點事,到底你護著她還是她護著你?”
白上青:“我……”
燕山好似懶得聽他辯解,收起匕首轉過身:“別費力氣了,她不是你能娶的女人。”
對方的語氣平鋪直敘,情緒幾乎不太高,但白上青總無端覺得撲面而來的,有冷鐵蕭索的煞氣,這樣的氣息,他似乎曾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閣……閣下,等等!”
當白上青喊出第一個字,青年已經出了十丈之遠,他腳步明明不緊不慢,再一眨眼,卻鬧鬼般地不見了蹤影。
眾人怔怔地盯著前方,不過轉瞬的光景裡,燕山人已至山下。
彷彿他專程來一趟,就是為了扯這一段忠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