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多了。”
燕山:“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觀亭月又補充了一句,“另外——我對老宅裡有什麼並不感興趣,寶物也好,遺物也罷,你們不必防著我,自己瞧著辦就是,省得大家路上互相猜忌。”
別的倒還好,至於這點,燕山聽完不得不感到奇怪:“老將軍留下的東西,你就這麼不在意?他不是你最敬重的人麼?”
依稀記得,之前她甚至為了要兩顆火/藥而去當那把古刀。
“是最敬重。”觀亭月並不介懷笑了笑,側身行至窗邊。
“可我爹曾經說,活人永遠比死物重要。”
故人遺物再怎麼珍貴,也僅僅只是用作懷念罷了,懷念的人在心裡,那麼擁有與否又有什麼關係。
“這一趟主要是為了去找我哥,老爹既然從未對我提過什麼密室,大概也不太想讓我知道,眼下又何必多此一舉。我不是貓,好奇心沒這麼重……但有言在先,如果是幾個哥哥想爭,我可管不了他們。”
燕山注視著那逆光而立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啟唇:“你還真是……”
後半句又中途凝滯,好像沒找到貼切的詞,約莫是想嘲她認死理。
他背靠著玫瑰椅,貌似不經意地開口:“我此前說過,只要東西與前朝皇室無關,會奏請朝廷悉數還觀家。
“如今也是一樣,除非我被革職,這話便一直作數。”
觀亭月聞言波瀾不驚地怔了怔,輕輕看了他一眼,平和而感懷地承下這個情,“那謝謝了。”
她沉默地抿唇,在片刻光景裡將逝者再度塵封入記憶深處,轉回身開始談正事,“先商量一下找人的計劃吧。”
燕山終於認真起來,略一斂容,“你手裡現在有什麼線索?”
“實話講,並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她自懷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案几上,“當年我南下逃難,一直與二哥有書信聯絡,他那時領命從涼州奔赴安慶支援奕軍,可惜淮水一戰慘烈至極,各地郵驛十室九空,便因此斷了音訊。
“我最後一次與他通訊時,他說他已至鳳陽府,如果暫時沒有別的思路,不妨先去那裡看看。”
燕山點頭,問她的意思:“好,幾時出發?”
觀亭月稍作遲疑:“十日後。”
第十天是江流服藥最後的一個療程,看著他沒事,自己走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
白露尚未來臨,城中竟毫無徵兆地吹起秋風來,淅瀝瀝的兩場雨下完,仿若一夜之間酷熱的溽暑就悄無聲息地歸於大地。
長空變得愈發蒼茫,四五日也難見一回朗日清天。
正是八月初一,觀家寒磣的小宅院外,巷子口裡,一架低調簡樸的平頭車安靜停著,幾匹健碩的黑馬在前後護送,一眼就看得出這是做即將長途跋涉的準備。
觀老太太把收拾好的包袱掛在孫女肩膀上,緊緊的打了個結,語重而心長:“奶奶腿不好,就不跟著你們到城門口了……你人在外面,要多仔細著自己。”
觀亭月由她輕撫著耳邊的碎髮,聽話地點點頭。
老人家枯槁的眼睛裡還是有牽扯不完的碎碎念:“一日三餐記得按時吃,冷了要添衣衫,熱了也莫貪涼,到底是個姑娘家,能不與人動手便不要與人動手,落得身上七七八八的傷……”
“我知道。”觀亭月突然不覺得這些話嘮叨了,反而有種聽一句少一句的遺憾,“等我找到幾位兄長,就帶他們一起回來看您。”
她一個唾沫一個釘的承諾說:“我們一家吃頓團年飯,好嗎?”
“好。”奶奶儘管依然是八風不動的淡定模樣,口中卻沒忍住地重複了一遍,“好啊。”
觀亭月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