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已經是最後悔的事了。」寒地說,「如果沒有死神,戰爭結束也就不會那麼快。戰爭沒有結束,王星就做不到卸磨殺驢。」
黎裡明白,楚檀也好、吳秦也好,當年的經歷人沒幾個會和她說有關王默的事。寒地這心血來潮一般的講述,是天下掉下來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
所以在寒地的故事結束,但卻又沒有立刻離開的時候,黎裡抓住了他給的機會,將心中心中疑惑問出口:「您認為王默將軍身上的罪行,是欲加之罪?」
寒地沉默片刻說:「一個敢將剛出生不久的兒子託給王星武侯『照顧』的將軍,會在巡航的過程中叛離帝國嗎?」
黎裡沒說話。能不能捨掉兒子這事很難說,就比如楚檀吧,他給黎裡的感覺是必要時連自己都能捨掉,更何況其他人呢。把兒子留給好友,和他會不會叛國之間沒有必然聯絡。
黎裡試探問:「叛國罪是重罪,審判尤為慎重。您既然有疑議,為什麼當年不提?」
寒地淡聲說:「因為做不到。殿下或許不清楚,和上了審判臺的韋妙不同,王默是死後判罪——按照楚侯閣下的說法,他死前影像,便是他叛國鐵證。因著罪名是叛國,這影像列屬最高機密,連同目擊者也被要求恪守保密協約。我打探不到。我唯一能看見的、也是軍事法庭展現給大眾的,是王默所率領的第一軍,集體指證王默叛國。這可不是一兩人,是上萬人的同時指控。」
「我心知學長不會背叛。他未叛國,卻有如此多的證詞指控,殿下在王星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您覺得會是因為什麼?」
黎裡心道:那自然是權利鬥爭的犧牲品了。
……不過上萬人同時指證,也就說裡面還有不少普通士兵了?
王默得是多重要的角色,值得議會冒這麼大的風險買通上萬士兵來扣這個帽子?
他畢竟不是大區將軍,楚檀真會為了折一個作戰將領而廢這力氣嗎?
黎裡感到了困惑。
她忍不住想,吳秦他們當初沒能阻止議會定罪,是不是也同樣是感到困惑,萬人同時指控——這事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民怨如沸,非定罪不能平。
尤其是那會兒吳秦與楚檀還並未徹底離心,誰會為了除掉一個普通將領,做下這麼大的局呢?
黎裡想不明白。
寒地其實也不明白。
所以即便為王默憤憤,這麼些年來,除了被科研院所逐出,他也沒能找到一點能為王默翻案的辦法。越是無力,越是厭倦,越是厭倦,越是牢記。
寒地記王默記得太清楚了,沒有比機甲操作者的技師更瞭解他的人。
黎裡落地的姿勢,是從教科書上學來的,還是有人透過王默的資料一筆一劃教出來的,他看得出來。
對模仿死神的六翼機甲威力值提前預判的準確性是運氣,還是確實接觸過更接近的原機,他也看得出來。
王默有個兒子。
五歲之前他還在吳秦的安排下見過,五歲之後,因楚檀遇刺一事,王星動盪,孩子自此下落不明。
寒地愛懶,他萬事不經心,所以一旦有在意之事便格外敏銳。
他觀察了黎裡很久,開始做第二件事。
寒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像是倉庫鑰匙的東西遞給了黎裡,說:「鑰匙上有自動巡航系統,還請殿下有機會將這東西轉交給教會了您使用手操機甲,以及對抗六翼機甲方式的『老師』。」
黎裡沒有立刻去接那枚鑰匙。
見到黎裡警惕,寒地看起來卻像更為安心。他乾脆將鑰匙放在做成一半的機甲模型旁,然後像完成任務一般,準備起身離開。
黎裡見狀開口:「您不擔心我吞下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