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不信任楚檀的後果有多糟。總歸七人議會利益一體,諸侯不會向皇室舉刀,皇帝的無能膽怯,與楚檀表現出的忠誠,驅使他本能選擇了最輕鬆的路,去「信任」。
因為不敢不去信任,所以信任。
權傾是它的前置條件,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牢固、也是最危險的,最適合用「懸崖邊」來形容的「信任」。
在她愣神的功夫,楚檀向她微微案首,倒了聲「失禮」。
楚檀罕見地伸出手來,他抬手掃開黎裡的刻意垂下的額發,瞧了眼她額角尚未完全康復褪去的傷疤。
那已經是快很小的傷口了,只有與原本膚色的差異能顯示出它原本受過傷。
黎裡下意識去遮掩了這塊傷口。這傷口是她與王奕與黑尾人魚搏鬥時留下的,因為在額角,方才被忽略了,以至於到了帝都需得更換禮服時方才發現。
鬼知道被楚檀發現她曾經格鬥過,會被推測出什麼可怕的資訊來,黎裡為了正當光明的遮掩,甚至連衣服都沒換,頂著被趙錫藉此指責的可能就去面見了皇帝。
她儘可能希望將她從黑尾人魚那兒曾得到些線索的痕跡遮掩,她也自認做得很好——畢竟皇帝與趙錫都未發現她刻意垂下的劉海後遮掩的東西,誰能想到楚檀會發現。
黎裡完全沒有想到楚檀會發現她對傷口的遮掩,她有些錯愕慌神,楚檀已經收回了手。
楚檀的指尖一觸即離,黎裡下意識解釋:「這是個意外。」
她難以剋制地緊張:「我進戰場時不小心受了點傷。」
楚檀對於她的解釋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在乎她受傷的緣故,還是不在乎她受傷本身。
議會長撫了撫自己的鏡框,對黎裡說完了先前未說完的話,他說:「看來第七星域的經歷令殿下成長許多。您能有所成長,我感到十分欣慰。」
「只是,人應當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他向黎裡微微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殿下小心些,對帝國而言,沒有比您更重要的財產了。」
楚檀向她告辭。
黎裡愣在原地,知道穿著白色寬袍的議會長走遠了,方才緩過神。
她藏在耳朵裡的隱藏耳麥裡響起韋岫的聲音,韋岫問她:「楚侯發覺了嗎?」
黎裡在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風吹起她的額發,將她一身的冷汗漸漸吹乾,她才慢慢和韋岫說:「不知道,他可能察覺到我隱藏了在第七星域的經歷,也可能只是隨便說說炸我來著。」
自第七星域的事情結束,韋岫便與父母道別。
在黎裡目前得到的勢力中,能夠幫她在政治中周旋的僅有錢朵靈。然而錢朵靈身為區域大將之女,一舉一動早有多人盯梢,她這次瞞著父親私自行動,完全可以預計到回去後的緊閉與訓練。至少在下學期開學前,她沒辦法為黎裡出更多的力。
黎里正巧也不打算讓韓涯提前注意到錢朵靈的存在,故而她這一次回去面對趙錫與議會,身邊能夠託付全然信任的人,較之趙錫,著實了了。
「太寒酸了。」卡羅爾嘀咕,「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寒酸的繼承人。」
卡羅爾話說得難聽,倒也是事實。
班底少的可憐的黎裡只能把「精」這一次發揮到極致,把能用的人都用上,韋岫自然就沒了暑假,得跟她回帝都。
和父母解釋的時候,韋岫本以為會很費勁,沒想到卻意外的容易。韋岫認為她的父母應該已經意識到了黎裡的身份,畢竟第七星域由皇女降臨的訊息早已傳開,再加上眾人對待黎裡的態度,如果這都推測不出來,韋岫的父母當初也當不了帝國的研究員了。
以韋岫父母曾經的遭遇來看,對於女兒要主動卷進政治漩渦的行為,他們應該是極力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