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笑臉,“明日子時。我爹的船就要起航了。”
“子時?那不是半夜?為何要半夜走?”許言朝更是意外。
“反正是要走,什麼時候走不一樣?”杜恆霜有些譏誚地道。其實她知道,爹決定子時起航,是不想讓方嫵娘為難。悄悄地就走了,就算等她知道也來不及了。
只是杜恆霜不肯,她總覺得,就算娘選擇了弟弟許言朝,不肯跟爹一起走,但是去送一送還是應該的。
就算做不成夫妻,但總是一起有過兩個孩子的人,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許言朝沒有再說話。
這一天,他提前回到家中,陪方嫵娘吃飯。
吃飯的時候,因沒有別人在,許言朝就隨意問起方嫵娘當初嫁給杜先誠時候的情形。
這一下居然開啟了方嫵孃的話匣子,她足足說了兩個時辰,一直說到天黑。
見丫鬟進來掌燈,方嫵娘才歉意地道:“啊,真是,人老了,嘮叨,居然說了這麼久。”
許言朝笑了笑,溫言道:“沒事。”又問方嫵娘,“那和我爹呢?”問的是方嫵娘嫁給許紹之後的情形。他滿以為,跟杜先誠才幾年夫妻,就能說兩個時辰。跟許紹數十年,肯定就能說過子時了……
結果方嫵娘想了想,三句話了結所有事情,“老爺啊?他主外,我主內。”
許言朝有些想吐血。但是他也不能說方嫵娘涼薄,或者說她說得不對。因為許紹確實一直是對方嫵娘這樣,夫妻之情非常淡漠,還有意無意在內院縱容兩個哥哥制衡她。如果許紹還活著,許言朝自己都會抱怨爹爹對孃親過於淡漠……
問題是,許紹死了。死亡似乎在許言朝心裡,將許紹的一切都美好化了,讓他一時忘了這麼多年來的點點滴滴。
許言朝看了看方嫵娘端凝的神態,終於下定決心,試探著問道:“娘,杜老爺子,今日子時要起航回程了。您要不要去送送他?”
“什麼?他要走了?”方嫵娘一驚,手裡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將一碗湯都潑在裙子上。
許言朝霍地一下子站起來,喚人進來,“給老夫人換衣衫,準備車馬,我要帶老夫人出去。”他有宵禁之後在外行走的對牌,是許言輝給他的,本來是以備不時之需。
下人忙去忙碌。
就在子時差一刻的時候,許言朝帶著方嫵娘來到杜先誠要起航的碼頭。
來送杜先誠的人很多,不過都是蕭士及一家人。
甚至連大腹便便,馬上要生產的箏姐兒都來了。
蕭士及和杜恆霜站在最前面。還有從秦州趕來的安姐兒,帶著孩子,和她的夫婿柴二郎站在他們旁邊。
杜恆雪和許言邦站在靠後的地方。
再後面是平哥兒和箏姐兒,旁邊有陽哥兒、誠哥兒、欣哥兒。
許言朝扶著方嫵娘下了馬車。
眾人聽見又有馬車過來,回頭一看,發現是許言朝帶著方嫵娘來了,紛紛讓開一條路。
杜恆霜和杜恆雪終於容色稍霽。
方嫵娘目不斜視地往前急走,來到杜先誠身旁,仰頭看著他問道:“你要走了?”
杜先誠點點頭,“嗯,耽擱了兩個多月了。我再不走,霜兒和士及他們也不能去洛陽赴任。”
方嫵娘伸手從袖袋裡掏出一個絡子,給杜先誠掛在腰間,“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你什麼做念想。這個絡子,是早年我答應給你打的,到如今才打好,你帶著去吧。趁你還能生,娶一房妻室,生個兒子,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島上過日子。這日子啊,怎麼過都是一輩子,你也不要再內疚了。我這輩子過得很好,不管有沒有你,我都會過得很好。”
一邊說,臉上卻流滿淚水,在月光下,發出晶瑩的珠貝一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