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的滅門慘案,很快就傳遍了漓州城,人們暗地裡唏噓感嘆,卻少有真正敢於問津之人。
楊老爺年少得志,平日裡與楊家親厚的人頗多,然真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都怕惹上麻煩,竟是連一個敢出頭料理後事的人都沒有。
不知那僥倖逃得一命的少年,是早就料到了這般人情冷暖,還是天性多疑,逃走之後竟也沒有想到去投靠任何人,這讓劉璟那幾個潛伏在城中的手下,白白守株待兔了三日,連少年半個影子也沒等到。
“也虧得楊公子沒去投靠那些個沒骨頭的,楊老爺生前與他們那般親厚,被滅了門連個登門悼唁的人都沒有,若是楊公子真去了,想必也會被避如瘟神。”說話這人名叫賀慶,是劉璟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正是初到楊家那日提議翻牆之人。
“把人都召回來吧,他既然三日不曾露面,想必已經有了別的去處。”劉璟道。
賀慶得了命令卻沒找著人,多少有些不甘,提議道:“要不,再多派幾人去找?”
“不必了。”劉璟手裡把玩著先前在垛洞裡撿到的印章,若有所思的道:“一個能在一群高手眼皮子底下逃脫的人,不會弱到保不住自己的命,倒是我小瞧了他。”
不得不說,劉璟年紀不大,但在識人一事上,的確有些見地。
被他刮目相看的少年在外流落了三日,非但沒有淪落到灰頭土臉,反倒結識了一隊途經漓州城南下的貨商。少年不知怎麼得了商隊頭領老金的賞識,免費搭上了他們的貨車,一路朝南,如今已經距漓州城有兩百多里地了。
商隊浩浩蕩蕩沿著官道而行,一路上盡是些少年沒見過的風景,不過少年卻沒有表露好奇和興奮,在這些走南闖北的老炮中間,絲毫顯不出突兀來。
明明幾日前還是在半夜抓蛐蛐兒的主兒,經歷了這一場天崩地裂,一夜之間便長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小大人,想來這少年原本也該是個人精,只是一場變故讓他收了頑劣之氣。
“哎……你叫柳……柳什麼來著?”老金的兒子與少年年齡相仿,一路上老是纏著對方說話,不過這都第三天了,他卻依舊沒記住別人的名字,可見是個沒心沒肺的。
“柳岸。”少年惜字如金的答道,他隱瞞了自己姓楊一事,只說了自己的名字。
“好名字!比我名字好,我告訴過你我叫什麼吧?”老金的兒子問道。
“金路生。”柳岸道。
他的手無意識的在腿上反覆划著一個紋路,那是滅門當天夜裡,他在某個徵北軍士兵袍角上看到的。他如今一無所有,心裡尚能裝下的只有記憶中那個一深一淺的腳步聲,和這個袍角之上的紋路。
“對,因為我是在路上生的。”金路生說的十分鄭重,卻沒意識到自己在這三天中已經說了一百零八回了。
“哎,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們去京城啊?”金路生問道。
“去串親戚。”柳岸道。
“你們家在京城還有親戚呢?”金路生又問。
“我七歲以前都住在京城。”柳岸道。
柳岸倒是沒有撒謊,不過他在京城沒有親戚可以投靠。他之所以會去京城,是因為那夜他聽到的殺手均是京城口音。雖然柳岸知道自己現如今什麼都做不了,可他左右也無處可去,倒不如就去京城,離仇人近一點,報仇的希望總歸要大一點。
更何況報仇的執念,現在是唯一能支撐他活下去的東西。
“京城好哇!天子腳下……”
柳岸不厭其煩的聽著金路生的絮叨,就這麼一路顛顛簸簸地到了南方。眼看再有幾日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他們卻在一個客棧裡遭遇了變故。
商隊頭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人還是齊的,可早晨起來之後,卻少了兩個人。若失蹤的是別人倒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