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還是有些眼色的,感覺到她周身氣場的改變——沒有怒氣,卻比怒氣更加的讓人心涼。
“三十年啊,時間真的不短了。”她清淡冷然的說道:“當了三十年的差,若是連主子這點吩咐都做不好,我會跟父親說,定然是你年歲大了,記性差了,父親憐惜你年老,必然會許你告老還鄉。”她輕輕挑眉:“跟了父親三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點主僕情分還是有的。”
說到主僕二字,意蘊悠長,神色似笑非笑。
任管家雙腿一抖,後背冷汗連連,也不敢顯露出來,卑躬屈膝:“二小姐放心,老奴一定明令下去,墨少爺是少爺,是跟五少爺一樣的少爺。”
任清鳳輕笑了起來,笑聲如清泉拍石,溪水穿草:“才說你老,這不又忽然間年輕了起來,這話說得人心裡倍兒舒坦。”
面色瑩白如玉,纖細的玉指蔥白,十指輕彈,說不出靈動灑脫,鳳眼深處幽光一閃,轉瞬即逝,頓了一下,繼續淡淡的笑道:“妄心閣可真是個妙處,三千兩銀子拍個少爺回來,也不算太虧吧!以後,你給我好茶好飯的伺候著,若是有一點半點的不是,就給我卷著包袱滾。”
她笑意不減:“你信不信,不管你是跟了相爺三十年,還是三百年,只要我想,你就得乖乖的提著包袱滾出相府的大門?你若是不信,儘管試試。別說我沒提醒你,到了那時候,誰都幫不了你,包括你現在的主子!”
聲音低低溫潤,入骨綿柔,如同春風拂柳,輕盈淺笑,如同絲竹之音,和密佈在她周身的森冷氣息形成鮮明的對比。
任管家不是後背冒汗了,額頭上的汗珠豆大地滴落下來,不敢伸手擦去,只是彎著腰,臉色紫紅如血。
他發覺眼前的二小姐,比他伺候了三十年的相爺更加的難纏,更加的有氣勢。
相爺不過是一種高官之氣,而二小姐的身上,卻有種君臨天下,藐視蒼生的王者之氣。
“老奴不敢!”
任管家戰戰兢兢,對任清鳳的話半點懷疑都不敢,這樣自信,這樣狂傲的二小姐,足以讓人心服口服。
雖然他跟了相爺三十年,功勞,苦勞都足夠他立足相府,可是二小姐說出來的話,卻讓他百分百的相信——只要二小姐想,相府就再沒有他立足的地方。
“不敢就好!”任清鳳揮了揮手,漫不經心道:“想來父親該等急了,你去吧!別忘了提醒他,三千兩的白銀早我已經花了,我這裡又添人口了,這銀子缺的很,再送個三五千兩來,對他這個堂堂的相爺,應該不成問題吧!”
見任管家面色為難,她又輕輕笑了起來,冷且寒:“你也莫要為難,就將我的原話稟告給相爺就是了。”
這樣的人物,連面對主子的勇氣都沒有,居然能成為相府的管家,任碧波識人的眼光實在讓她不屑。
若是她手下,這樣的人物,連做管事的資格都沒有。
任管家告退後,任清鳳拿起放下的筆,又揮舞了起來,卻仍是揉成了一團,握筆的手緊了又緊,眉頭也是一皺:到底不是自個兒原生態的身子,這用起來,真是多有不便,連作畫也這般的不滿意。
前世,她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接連失手,不由得有些心浮氣躁。
任清鳳有些羞惱成怒的將筆扔了下來,卻見那墨汁四濺,長嘆了一聲,盯著筆墨看了許久,這才毫無儀態的伸手,將袖子擄高,露出藕斷般的玉臂,用力的磨著硯臺。
一方圓雕玉帶硯被任清鳳用力磨的“沙沙”作響,墨痕一道深過一道,很快就溢滿了一盞,而任清鳳的動作卻越來越慢,她的心緒也漸漸的平緩下來。
再細細鋪了張桃花紙,緩緩的運筆,心緒寧靜,筆下有神,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一副青山碧水圖就完成了。
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