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修房子?」
楊倫「噌」地提高了聲音,「你懂什麼?他是營建皇城的人,我大明百年,就出了他和張展春這麼兩個人,你讓他跟著你修屋頂啊!」
楊婉看著楊倫發紅的脖子,不禁笑出了聲,垂眸道:「對不起哥,是我不好,我不讓他修,我去修。」
楊倫聽她道歉,一時有些尷尬,他拍了拍後腦勺,負手朝前走了幾步,一面走一面道:「我至今不明白,怎麼做才算是為你們二人好。」
楊婉走近楊倫,抬頭喚他,「哥哥。」
楊倫捏了捏手指,沒吭聲也沒回頭。
楊婉轉話道:「內閣什麼時候擬新詔。」
楊倫咳了一聲,「我與白尚書已經擬好,交內閣議審後就會頒行。」
他說完回過身,低頭對楊婉約道:「有一件事你可以預備著了。」
楊婉點了點頭,不待楊倫說明,徑直應道:「我已經在預備了。」
說至此處,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寒風從城門口灌來,吹得日頭下的枯木影張牙舞爪。楊婉攏緊身上的衣衫,「哥,其實我有一點擔心。」
楊倫問道:「你擔心什麼。」
「擔心娘娘不願意回承乾宮。」
「為什麼不願意?」楊倫反問。
「皇長子即位,娘娘理因奉養宮中,她難道情願在蕉園裡住一輩子嗎?」
楊婉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鄭月嘉因鶴居案慘死的那一年,楊倫在南方主持清田也是九死一生。
長病江上,他並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內廷究竟發生了什麼。
等他回來的時候,鄭月嘉已死,寧妃被囚蕉園,楊婉在詔獄中落下了刑印,鄧瑛將侵佔學田的罪名擔了一身。
楊倫只知道,這些人是為了護住他,護住朝廷南方好不容易開啟的清田的事業,但這其中的還有一些過於隱晦纖細的人情,當事之人不肯說,他也就無從知曉。
「到底怎麼了。」
楊婉嘆了一口氣,並沒有把當年隱情告訴楊倫,只道:「我也猜的,怕娘娘傷怨過深。」
說完便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迎娘娘回宮之事,會由嗣君下明旨嗎?」
楊倫道:「此事尚且不定,畢竟先帝是以瘋病為由囚禁娘娘,娘娘以後的尊位,要和中宮的大禮一起並議。」
「好。」
楊婉抿了抿唇,「新詔頒行以後,我會先去蕉園看看娘娘。」
她說完捏著袖子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較將才沉了不少。
「哥,等內廷一切平穩,我想離宮。」
「離宮?」
楊倫壓低聲音道:「為何突然要在此時離宮。」
楊婉抬頭朝東華門看去,「我並不喜歡內廷的生活,也不想再做內廷的奴婢,這幾年,我守著殿下,擔了不少罪,我的身子也不像從前那麼好了,出去住著養一養,或許能鬆快一些。」
她說完朝前走了幾步,走到楊倫面前,面向他抬頭道:「以前殿下小,娘娘又不在,我著實放心不下,如今殿下也漸漸長大了,照顧他的人,經這幾年相交,我都幫你們過了眼,不說多聰明,至少都是心實的好人,你們可以放心。」
「楊婉。」
「嗯?」
楊倫低頭凝著她的面龐,「我這幾年沒有過問你的事,你在宮裡是不是受了委屈。」
「也沒有,有鄧瑛呢。」
「他連他自己都護不好。」
「也是。」
楊婉頷首笑了笑,「但我們相互撐著,過得還挺有滋味的。」
「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
楊倫沉默良久,方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