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輕卻有些措手不及。
兩個人夜裡躺在各自的榻上,她總是睡不踏實。
楊婉聽到她又是翻身又是咳的,便披衣起來點了燈,問道:「要不要我服侍你喝一口茶。」
宋雲輕忙坐起來,「你可別勞動了,這幾日雪重得很,好容易睡暖,起來遭了風,開春有你咳的。」
楊婉攏著被子縮回榻上,「你怎麼了,連著好幾夜了,都睡不踏實。」
宋雲輕也把被子裹在了身上,兩個人就這麼隔著燭火聊天。
「我擔心正月賜宴會出紕漏,你是知道的,你和我平時都只管局裡文書上的往來,哪裡做過掌賓的事,這陡然間讓我上了檯面,我打心裡看不上自己。」
楊婉拖過枕頭,枕在自己的下巴下面,安慰她道:「咱們只伺候后妃和內外命婦們,能有多大紕漏,娘娘們都是活菩薩,即便是錯了,就饒恕不了了嗎?」
宋雲輕道:「我不是你,你學東西,記東西都是那般快,就跟有個釘子往你腦子裡鑿一樣。」
楊婉聽完不禁笑了,「你說的……這說得怪嚇人的。」
「這就嚇人了嗎?」
宋雲輕撩開床帳,夜裡清醒過來,她也有了聊天的慾望,捧著下巴對楊婉道:「你聽說過太祖爺用鐵釘子殺大臣的事嗎?」
楊婉一愣,立即來了殘酷的科研興趣。
這到是連野史裡都不曾有的段子。
「為什麼拿鐵釘子殺啊。」
宋雲輕道:「太祖爺那一朝有個大臣叫吳善,是山東一代的大名士,太祖爺請他出來做官,他一直都不肯,後來據說被錦衣衛砍了一隻手指,他才被迫入京,結果,在面見皇帝的時候,不聽司禮監太監的導引,錯行了大禮。結果惹皇帝震怒,認為他是大不敬,命北鎮撫司把他壓入詔獄,用鐵釘子把他手和膝蓋定在地上。吳善撐了三日就死了。而那個負責導引的太監也被打死了。」
楊婉露在外面的手忽然一陣發冷,忙伸向炭火邊烘著。
「這事兒很隱晦嗎?」
宋雲輕點了點頭,「畢竟過於殘忍了一些,女官們教訓我們的時候,都只說後半截子,要我們引以為戒,不得視宮廷大禮為兒戲。我們也不敢置喙祖皇帝小心眼兒。欸,你可千萬不能拿出去亂說啊。」
楊婉抿了抿唇,把烘暖的手縮回被中,披著被子起身,舉燈走到書案前坐下,取出自己的筆記。
宋雲輕道:「大半夜地你折騰什麼呀。」
楊婉應道:「想起個事,得寫下來,不然明兒就忘了。」
宋雲輕聽了到也沒在意,懸起床帳子,摁著太陽穴道:「我覺得,我也該跟你一樣,起來好好默一默典儀流程。」
楊婉握著筆回頭道:「你別光說,起來呀。」
宋雲輕捏著被子自己和自己僵持了一會兒,終於狠了個心,「行,我也起來。」
她說著,穿了衣服下榻,也走到了書案邊。
兩個人各挑一燈,不知不覺就過了寅時。
楊婉記完將才宋雲輕講的那一段故事記完,自己又重新默讀了一遍。
要說,這一段故事有多殘忍,其實比起後來詔獄的洗刷,勾插ng酷刑,到也不算什麼,但它之所以沒有被記載下來,有可能是泥腿子出身的祖皇帝覺得吳善的無禮,是打心眼看不上他,讓他有失臉面。這個行為實在有些幼稚偏激,就連宋雲輕也會覺得,這個祖皇帝太過小心眼。
楊婉撐著下巴靠在燈下,越想越覺得覺得歷史裡這些和上位者的私人情緒,或者個人性格沾邊的事件,有太大的偶然性,有些好像不是可以用一以貫之的歷史規律去解釋的。
「對了,雲輕……」
她回頭,剛想再問得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