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看向鄧瑛,「你別睡著。」
「好,我不睡。」
楊婉輕輕捏住鄧瑛垂下的手,「我會聽你的,不與殿下爭執,但你也要聽我的,不準再說你罪有因得,否則我就跟你一樣,再也不原諒自己。」
說完鬆開鄧瑛的手便徑直朝後殿走去。
承乾宮的宮人見了楊婉都不敢說話,連跪書房中擦拭血汙的內侍,見她進來都慌忙退了出去。易琅在書案後看書,燈火把他的影子烘在博古架上,竟有些貞寧。
楊婉走到易琅面前,屈膝跪下。
「姨母……」
「我的錯,為什麼要責罰他。」
易琅抬起頭,「我對姨母你說過,我可以原諒姨母,但只能對姨母一個人這樣。」
楊婉忍淚一笑,口中的氣息滾燙,「易琅,姨母真的很恨你。」
易琅放下書站起身,「姨母你不要放肆。」
楊婉直直地凝向易琅的眼睛,「你是奴婢的外甥,是先生們的好學生,也是大明的皇長子,你的所做所為都沒有錯,正直,聰慧,訓斥姨母的時候,時常令姨母羞愧。身在大明,我願意拼盡一切護住你,易琅……姨母什麼都不求,但求你對鄧瑛仁慈一些,姨母什麼都沒有,姨母只有他……」
易琅走到楊婉身旁,試圖攙她起來,「姨母你在說什麼,你還有易琅啊,你不要易琅了嗎?」
他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被楊婉的話駭住了。
楊婉看著易琅扶在她胳膊上的手,「姨母還是會護著殿下。」
易琅含淚抬起頭,搖晃著楊婉的胳膊,「姨母你為什麼要這樣,我今日去文華殿前,看見他從姨母的房中出來,他對姨母你不敬,易琅只是懲戒他,易琅對他已經很仁慈了!只要他以後不再對姨母不敬,我就不會那樣責罰他!」
楊婉聽著易琅的話,卻沒有再出聲。
易琅卻真的被這一陣沉默嚇住了,蹲下身不斷去抓楊婉摁在地上的手,「姨母……姨母你別不說話好不好。」
楊婉低頭靜靜地看著他。
「你想讓姨母說什麼。」
「對不起,姨母你別不理我,我已經看不見母親了……姨母你不理易琅,易琅就是一個人了。」
他說著說著,便逐漸失去了平日裡不和年紀的那份穩重,眼淚奪眶而出,在楊婉面前哭得泣不成聲。
「姨母,對不起……其實易琅也很後悔,罰他罰得太重了,可是姨母,我真的不想看到姨母和他在一塊,我以後長大了,要讓姨母出宮,給姨母求誥命,讓姨母一輩子都風風光光的。姨母……你不要不理易琅……」
他哭得不斷抽泣,人本來就在發燒,此時燒得更厲害了,額頭滾燙,撥出的氣也燙得嚇人。
楊婉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背,摸到了一灘已經冷了半天的汗。
「什麼時候發燒的。」
「易琅不知道。」
他邊說邊哭。
楊婉抬起袖子擦去他的眼淚。
「難受嗎?」
易琅搖頭。「易琅不難受。」
楊婉解下自己的褙子裹住易琅的身子,「走,起來跟合玉姑姑去休息,明日,姨母替你去文華殿向先生告假。」
易琅卻拽住了楊婉。
「姨母。」
「嗯。」
「你稟告皇后娘娘,替我傳御醫吧。」
楊婉蹲下身,「告訴姨母,你是不是很難受?不要騙姨母。」
易琅紅著眼道:「替我傳御醫,會極門就會開,姨母才能去取藥。對不起姨母,我沒有想到會把他打成那樣,我心裡一直很難受,只是我不願意說。」
楊婉輕聲問他,「這是你第一次對人動刑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