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鬆開腿,在地上坐下來。
「鄧瑛,我還是那句話,你希望我離你多近,我就離你多近,你不想見我的時候,我就多等等。只是你不需要擔心,我會生氣離開,天知道,我過來見你的時候,心裡有多惶恐。」
鄧瑛聽她說完這句話,慢慢地朝她伸出一隻手,接近她手腕的時候似乎又猶豫了一下。
楊婉低頭看著她的手,靜靜地等著,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鄧瑛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起來……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很冷。」
來自鄧瑛的觸碰幾乎令楊婉顫抖,她抿了抿嘴唇,穩著聲音說道:「是啊,今日真的很冷,也許夜裡要下霜了。」
說著吸了吸鼻子。
「我可以在你身邊呆一會兒嗎?」
「好……」
「真好。」
楊婉說完,脫下褙子,又彎腰褪了鞋襪,掀開棉被,側著身子在床榻的邊沿躺下。
鄧瑛試圖往裡挪動一些,好讓她躺得更舒服一些,誰知只是挪了挪腿,就痛得險些失聲。
肩膀上忽然傳來一陣溫暖。
是楊婉的手。
一下一下,輕輕地順著他的背脊撫摸。
「這樣會好些嗎?
她輕聲問道。
「會……」
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吐出這個字,語氣那般的急切,像生怕她不信一般。
楊婉閉上眼睛,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別怕,明天就不會那麼疼了。」
「楊婉……」
「你也可以叫我婉婉啊。」
她說完睜開眼睛看著他露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鄧瑛,是因為你願意拉我的手腕,我才敢碰你。」
第41章 瀾裡浮萍(三) 數點秋聲侵短夢,芭蕉……
她說完將手停在鄧瑛的背上,試著朝鄧瑛靠近了一些。
他因為疼痛,微微地有些發抖,以至於被子的邊沿摩挲楊婉的臉頰。
「你若是太疼了,就捏著我的手吧。」
「不……」
他忍痛搖了搖頭,「若人的福一日消盡,往後就都是報應了。」
他說完忽疼得皺眉,放在枕邊的手握了又松,鬆了又握。
楊婉不敢再動,輕聲道: 「我原來以為,桐嘉書院的那些人死了以後,你是風風光光地坐上東廠提督太監位置的。」
「現在這樣……是該的。」
鄧瑛的撥出的氣息撲到楊婉的臉上,那溫度比起他的身子好像要暖一些。
「我如今沒有辦法替老師收骨,替周先生和趙家兄弟殮身,他們的恩情我一樣都償還不了……就當這是贖罪吧。」
他說完輕咳了兩聲。
楊婉抬起手腕,一下一下地拍著鄧瑛的背。
面對這個一身是傷的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屬於大明朝的矛盾性。
但這種矛盾性有它自身的平衡,它牽引著鄧瑛去自責自傷,也推著他勇敢地去承擔。這一對矛盾雖然令他掙扎,卻也讓鄧瑛得以活下去。
就在楊婉和鄧瑛所身處的這個時代,義大利正在經歷文藝復興的浪潮,資本主義萌芽,個人主義誕生,所謂的「君臣」思想逐步瓦解,更先進的文明將人的思維帶到了一個新的階段。至此之後,西方文明開始重視個人價值,強調自我支配,個體自由。再也沒有人像鄧瑛這樣,把自己的手伸向傷害他的枷鎖中,卻還在試圖替其他的人解開鐐銬。
封建吃人,來自另外一個時代的文明何嘗不會殺人。
楊婉慶幸歷史是線性的,沒有人像她這樣可以回頭,也沒有人能夠提前預知後世,人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