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瑛淨過手,走出內學堂。
血腥氣已經徹底被晚風吹散了,甚至還帶來了一絲無名的花香。
他今日腿傷發作,走得有些慢。
司禮監在壽皇殿的後面,需繞過萬歲山,北出中北門,而後經尚衣監和針二局,路途很遠。
鄧瑛走到司禮監議室的時候,天已經黑盡。鄭月嘉舉著燈親自站在石階下等他。
鄧瑛抬頭看了一眼議室的門戶,門是閉合的,窗格內透出的光很幽暗,裡面的人聲好像也是刻意壓低了的。
鄭月嘉提著燈走到他面前,燈火一下子照亮了二人的臉。
「司禮監有司禮監的規矩,你今日來晚。」
鄧瑛側面避開火光。
「是,我會向掌印請罪。」
鄭月嘉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身後看了一眼,「你晚的這半個時辰,足夠改變老祖宗對你的看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但還是要勸你一句,你的性命是司禮監給的,既然給了你這條命,你就和我們是一樣的。在內廷裡,沒有哪一個奴婢可以獨自活下去,陛下是我們主子,老祖宗是庇護我們的天,你看錯了一樣,都得死。」
鄧瑛點頭,「我明白。」
人講骨相。
鄭月嘉在司禮監這麼多年,眼底下過了太多的閹人,有些是從海子裡掙扎出來,靠著韌勁兒和豁出尊嚴的勇性,最後到是混出了些樣子,但都不是什麼人樣,一個個要不是獠牙青面,要不是官顏奴骨兩幅面孔。
但眼前這個人,青袍下裹著的那一副骨相卻似乎天生和這一處潮寒的地方齟齬。
即使他很順從,也僅僅是出於修養。
「明白就好。」
鄭月嘉轉過身,「隨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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