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鄧瑛受刑時,是一個罪囚,因此內廷並沒有給他這一份仁慈。
鄧瑛至今都還記得,傷好以後,禮部來領人。他和其他的閹人一道,在禮部接受入宮前的驗身。
驗身的人冷漠地評述著當場每一個閹人的傷口。
「他這個下刀少了半寸,你來看看 以後裡面的軟骨會不會突來?」
「這不好說。」
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名冊,又道:「哦,他年紀不小了,掌刑的人怕擔人命,這麼割也是有的。」
「嘖……這不好辦啊。」
「怎麼,難道還要再讓他刷一次「茬」?」
這一番話是對著鄧瑛說的,他並不想聽,但是卻沒有資格迴避,只能儘可能地把自己的思緒放出去。
那時鄭月嘉是司禮監遣來盯禮部差事的人,他原本沒有進來,聽到裡面的對話,才在門前看了一眼鄧瑛,見他握拳垂頭,便側面問道:「裡面驗完了嗎?」
「哦,差不多了,就這一個,還要您給看看,我們拿不定。」
那人說著,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名錄,而後抬頭道直接喚出了鄧瑛的姓名:「鄧瑛。」
「在。」
那人朝鄭月嘉所立之處指了指,「站過去,讓司禮監祖宗掌一眼。」
鄧瑛轉過身看向鄭月嘉,鄭月嘉卻沒有看鄧瑛。
他接過名錄翻了兩頁,隨口應道:「我這會兒不看了,等明年再說吧,若是不好就再刷一次,若是好,沒必要讓人現在就受苦。」
鄧瑛垂手站在鄭月嘉的面前,周身面板全部曝露在早春的薄寒裡。
鄭月嘉合上名錄,雙手擊掌,對室內接受驗身的眾人道:「你們穿衣吧。」
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鄧瑛穿好衣衫,和其餘受驗的人一道走出禮部的後堂。
人們輕聲地說著刑餘後的療養——少食辛辣之物,勤洗,修身養性,不要再妄想還能和女人在一起,以後有了錢,只管買人放著服侍起居,也是一樣能過好的。
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陰陽之慾這種東西,它就不像「道理」。
它不是拿來「立」的,它是拿來「破」的。
楊婉的那雙膝蓋此時輕輕地抵著鄧瑛的腹部,沒有慾望【看清楚,沒有慾望,別鎖了】卻令他再一次想起了自己下身破敗的具像。也許「自卑」和「自厭」本來就是一種扭曲的框框,鄧瑛在楊婉的身旁,背後漸漸地起了一層薄汗。
受刑之後,他一直都是畏寒的人,除了疼痛以外,平時幾乎都不會流汗。
且他本身不喜歡身上的粘膩,因為那樣不潔淨,可是如今,五感皆無聲地破了他平時的界限。
鄧瑛不得已地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在楊倫面前發過的那個誓言。
然而被中混沌之處,那雙膝蓋卻刮蹭到了他身下的綢料,鄧瑛肺裡猛然地嘔出一大口氣,渾身像被瞬間抽乾了血液一般,僵如濕透了的柴火。
他說不上哪裡疼,但就是疼得連動都不了一下。
「婉婉……」
他下意識地叫楊婉。
那隻原本放在他腰上的手竟慢慢地放到了xx之間,隔著綢質的褻褲,溫暖地包裹住他的陳傷。
那些被「抽乾」的血液迅速回流入四肢百骸,他渾身顫抖,身上的疼痛卻逐漸平復了下來。
「鄧瑛,慢慢就好了。」
楊婉說完這句話,抿著唇閉上眼睛。
好在窗外雨聲不止。寒秋滅人慾,她才不至於臉紅鼻熱。
事實上,她不需要鄧瑛忍,但她自己卻一定要忍。
這是她對鄧瑛的分寸,也是她對這個朝代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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