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畫完底稿,長長伸了一個懶腰,脖子轉起來咔咔作響。阿姨送了花茶放在桌子上,也不敢打擾她,悄悄退下去了。發了一會兒呆,轉頭看見周玉芬坐在沙發上微微笑著看她。
周玉芬道:“明天陪我去做美容吧,一年多沒去了,你瞧我臉上這斑印了一大片。”她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有一種少女般的小煩惱。
陳嬌道:“好啊,正好我第一季的稿子快完了,咱們去逛街,讓爸爸請客。”
聽她願意出去,周玉芬的笑容更開朗了些,“早該叫你的,前些時候你小姨叫我一道去,說把你也喊上,硬是不去,親戚們都想你呢。”
陳嬌靠在媽媽懷裡,不由含著小委屈,“我不想見他們。”
“你小姨也不見嗎?問我好幾次了。還說下個月去旅遊避暑,問你去不去。”
陳嬌知道媽媽期待她答應,可實在厭煩應酬,尤其不想面對旁人異樣的眼光,稍微一點點差別對待就讓人受不了。阿姨中午在花壇邊撒了一點麵包屑,幾隻小鳥甩著鳥喙四處尋食,人還沒走近,撲索撲索翅膀就飛遠了。陳嬌盯著天空,懨懨道:“好想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變成一隻鳥、變成一條魚,都不要來管我。”
周玉芬摸摸女兒的頭髮,笑著說她講胡話,“乖寶,孟豫你真的不打算見嗎?人家天天來家裡報到,咱們都知道為什麼。媽真心覺得這孩子挺好的,前半年跟我一道找你,你爸爸忙,多虧他照顧媽,欠人家挺多人情的。不管能不能走到一起,他等了你一年,是好是歹都要有個交代。”
陳嬌埋著臉,沒有作聲,不確定聽沒聽見,周玉芬就繼續道:“人這一輩子,緣分是沒法說的。他的態度媽媽也看出來幾分,恐怕不想跟你斷,你要還喜歡他,不要留遺憾。不管往後怎麼樣,眼下開心最重要。”
“媽,你覺得我跟他還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男未婚女未嫁,你又沒做什麼丟人的事情,他要能接受咱們就好好處,不能接受趁早一拍兩散。咱們不指望任何人活,誰都沒有資格嫌棄你。”不知想到什麼,周玉芬的臉上帶出一點憤怒來,唯恐女兒看見多心,收斂了口風,“我看他不是那樣的人,人品很難得,你要好好想想。”
陳嬌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她確定自己應該還是喜歡孟豫的,想到他不能說不開心,也很想見見他。可是現在的她跟他還有可能嗎?她從來都不嫌棄自己,不覺得自己有錯,可人不是獨居動物,總要活在他人的眼光之下。
情濃時千好萬好,時間長了恩愛散去只剩平淡,還能對閒言碎語淡然處之嗎?如果上天送給她一份非常珍貴的感情,最後卻要收回去,她寧願不要。她就是執拗極端,世上有沒有一個人能全身心愛她,瞭解她的悲歡,接受她的糟糕,不論何時何地無條件站在她這邊。
清楚又明白的事實,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做得到。以前她從來不會思考這些無用幼稚的問題,現在大概有些無故地鑽牛角。越是被輕賤,越是不將就。
陳嬌完成手頭上短期工作之後,有一個小假期,周玉芬就提議去山上住一段時間,正好避暑。媽媽的說法是‘因為說好要去還願,答應菩薩的不能毀約,廟裡清淨,正適合你呢。’
就收拾了東西,陳學兵因為在出差,沒有來送他們。是他身邊一個女秘書,將她們送到山下。陳嬌覺得有點奇怪,對方笑容滿面,殷勤備至,媽媽臉色冷冷淡淡,不大過多言語的意思。
她本來想抽個空問問,上山入住、拜見廟祝一來二去就給忘了。
想來周玉芬以前就在這廟裡常住過,跟那些尼姑師傅都很熟悉,早上自發去聽早課,吃完飯回屋裡抄寫經書。比陳嬌一個避世的人還要清閒自在,臉色好了不少。
母女倆早起爬山,陳嬌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