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頭暈目眩,好長時間才驚醒。
她馬上觀察四周的情況。
車窗已經粉碎,小樓半個身子探在外面,因為崖壁的遮擋而不得全身而出。有兩人和他纏鬥,一人勒住他的脖子,被他扣住手腕,不得施力,另一人在他面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卻被他扣住按扳機的手。
他雪白的臉上流下透明的汗珠,密實的睫毛還在眨動。但是他的臉漲紅,心跳明顯異常,呼吸越來越困難。
沅芷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四下尋找——沒有工具,她解開球鞋的鞋帶,快速地綁在一起,繞到想勒死他的那個殺手的後面,繞兩圈,然後猛地發力,死死勒緊。她的額頭青筋冒出,手裡的人像瀕死的魚一樣大口呼吸,鉗制白小樓的力道漸漸消失了。
這個殺手最終在她手中倒下。
小樓失了鉗制的力道,馬上恢復生氣,空餘一手迅疾扣住面前人的咽喉,「咔擦」一聲,擰斷了他的脖子。
他倒回駕駛座上,大口大口喘氣。
沅芷過來扶起他的臉:「有沒有事?」
小樓搖頭:「小傷。」忽然咳了下,臉色蒼白。沅芷向下看,他小腹的地方滲出血,白色的t-恤衫都染紅了。她用手去擋,著急地找醫藥箱,小樓拉住她:「別找了,車上沒有。」
「我們去醫院。」
小樓搖頭,微笑:「你來開車,我們去港口。」
「你的傷?」
「沒事。」
她深深地看著他,扶他下車,進入外面的那輛,啟動,倒車,重新上路,直奔碼頭。路上沒說一句話,沅芷拼命踩油門,心裡想的只有——為什麼這車不快點,為什麼還不快點?
進入港口城市後,他們棄車。
天已黑,路上燈火闌珊,只有遠處海岸邊的燈塔依然明亮。
是指路的明燈。
沅芷扶著小樓進入百貨商店買食物,眼光卻一直在那裡。今天她殺了人,心跳甚至都沒有加快一下,環境真的可以改變人的行為方式?那是這個城市的指路燈,那她的指路燈在哪兒?
「在想什麼?」他們坐在安全門後的樓梯口,小樓掰下一半麵包遞給她,「對不起,要你將就著和我一起吃這個。」
沅芷接過來,送入嘴裡:「那有什麼,我剛來九龍山那會兒,窮的時候連垃圾桶都翻過。」
「你也經歷過這樣困難的時候?」
「怎麼你覺得我一直順風順水?」沅芷囅然而笑,咬一口麵包。
小樓抬起手,撫在她的唇角,沅芷咀嚼的動作停住,只見他從她頰邊捻下一粒麵包屑,揚一揚,塞進自己嘴裡:「嗯,好吃。」
「……」
昏暗裡,他雪白的臉安靜著,彎彎眼睛,彎彎的睫毛,微微上翹。有點累了,閉上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惱怒地搖一搖,想把他甩下去。但是,這人塊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
他抱住了她的胳膊,聲音輕輕地傳過來:「傷還沒好呢。」
沅芷不動了,低頭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有點得意,有點任性的樣子。
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吃定她了。
她恨得咬牙切齒,又毫無辦法。
時間到了晚上八點,小樓準時醒來。
他沒有動,沅芷也察覺到有反常的地方。和這個人呆在一起久了,她的耐心也得到了很大的延展,仔細聽,樓下有輕微的腳步聲上來。她看小樓,他豎起的手指點在自己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
他們沿著樓上向上面走,穿過長長的走廊,到另一頭,躲進一間堆放雜物的儲物室。
小樓在黑暗裡撫摸她的臉頰,親吻她的眼皮:「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