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切都毀於戰火。
“怎麼了?”楊廣問。
“故都淪陷、背井離鄉,你說這些人今天離開長安,還有機會回來嗎?”
楊廣沉默一瞬,“你怪我?”
按理說,長安城變成這樣,的確有他的責任。時年卻搖了搖頭,“不怪你。很多事情都是註定了的,就算沒有你也會發生,不過是早晚罷了。”
楊廣於是也不說話了。
眾人心思各異,右邊忽然傳來吵嚷聲,五六個男人圍著三名年輕女子,正在糾纏什麼。這種事也不稀奇,生逢亂世,弱勢的永遠是女人,他們一路過來已經遇上好幾起搶劫了。
只是這回那些男人好像不單是搶劫,竟已開始動手動腳,時年有點擔心,楊廣卻並不想管的樣子,正要策馬離開,女子卻忽然喊道:“蘇蘇!蘇蘇!你們做什麼,快放開蘇蘇!”
時年聽到熟悉的名字,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幾個竟然都是曾在平康坊見過的花娘,最中間正被男人攥著手腕的,赫然是名妓王蘇蘇!
王蘇蘇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一步。
皇上出逃的訊息傳來,整個平康坊亂作一團,她們也打包了行李出逃,卻在路上和鄭三娘他們走散。這幾個惡徒盯上了他們,搶了錢財不算,竟還纏上了自己。
“某也曾去過平康坊,可惜那時未能一親都知芳澤,不知今日可否有這個榮幸,做都知的入幕之賓啊?”
男人一臉急色,她滿心厭惡,偏偏掙脫不得。眼看他把自己扯到懷中,在周圍人的嬉笑裡親過來,她一顆心狠狠沉了下去。
難道,她真要被這種人當眾羞辱嗎?
男人剛要親上王蘇蘇,忽然感覺後脖子一股力量,還沒反應過來就狠狠摔到地上。王蘇蘇閉著眼聽到一聲慘叫,愣愣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玉郎……”
楊廣並沒有看她,而是盯著地上的男人。他的同夥回過神,剛想動手就被緊隨其後的隨從幾下擺平,歪七扭八躺在地上哀叫。
楊廣居高臨下冷冷道:“國難當頭,不思報國鋤奸,卻在這裡欺凌婦孺,我看你們幾個死不足惜。”
隨從聞言立刻抽出刀,似乎真準備動手。那幾人嚇壞了,連滾帶爬開始磕頭,連聲求饒。
“玉郎。”王蘇蘇又喚了一聲。
楊廣終於看向她。女子面色蒼白、髮鬢凌亂,卻還努力保持了鎮定。透過那張秀婉的面龐,依稀還能看到那位名冠長安的王都知。
“蘇蘇謝玉郎相救之恩。”
他微一頷首,王蘇蘇這才發現他身後不遠還站著一名女子,正擔憂又關切地看著自己,見她看過來,還朝她安撫地笑了下。她微微一愣,認出這是曾在平康坊內演奏過曲子的時大娘。
她只來了幾天,後來獨孤玉郎不見了,她也不見了,大家還曾議論過一陣。
王蘇蘇看看時年,再看看楊廣,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自嘲。
“走吧。”楊廣拉住時年的手,重新扶她上馬。
王蘇蘇看著楊廣。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一個月,現在想來,竟彷彿已是上輩子。她沒有問他去了哪裡,也知道今日一別就是永遠,但足夠了。
能再見這一面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再也沒什麼遺憾了。
她斂衽,雙手放於胸前右下,娉娉婷婷施了個禮。女子唇畔含笑、身姿曼妙,這樣柔情解語花的模樣,彷彿還是在平康坊時,他彈琴作詩,而她相伴在側。
“蘇蘇拜別玉郎。”
楊廣端坐馬上,手勒著韁繩,沒有回頭,“我會留兩個人,護送你們和鄭三娘會合。以後自己當心。”
“是。以後蘇蘇不能再伴在玉郎身側,山高水長,也請玉郎珍重。